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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當中誰叫柴箏?」章大夫將自己的寶貝銀針重新卷好,他的手指上沾著一些血漬,神色看起來也很疲憊,「裡面那個小姑娘剛醒過來就要找柴箏。」
柴箏剛剛還在心裡抹眼淚,告別自己和藹可親的爹,這會兒趕緊掄著自己兩條小短腿,邁過幾乎拉到胯的門檻,沖阮臨霜直奔而去。
阮臨霜仍是臉色蒼白,她半躺在床上,眼角處有細細一小點的傷口,剛出過血,尚未結疤,看起來就像個鮮紅的硃砂痣。
這傷口是方才章大夫下針時,阮臨霜忽如其來的掙扎造成的,就算章大夫是以後的長安第一,也無法預測病人的牴觸情緒,才造成了短暫的失手。
而在阮臨霜這裡,章大夫的失手卻有不同的解釋。
她素來冷靜,朝堂博弈中就算趙謙將刀扎進她的心裡,阮臨霜也能保持九分的不動聲色。
甚至於當初柴箏死於街市口,她用布抱住那顆溫熱的人頭,自此魂魄空落落丟了半數,阮臨霜也能靠著自己來到漠北,聚攏被打散的軍隊,隨後佔山為王,與趙謙分庭抗禮十餘年。
但死後一睜眼,發現自己成了個四歲的小娃娃,顯然不在阮臨霜的預料當中,以至於她把章大夫當成個盜墓挖屍的變態。
要不是四歲孩子還生著病,一拳頭下去軟綿綿的,章大夫能當場被楔進地基裡。
雖然阮臨霜的本能是保護自己,但片刻之後她就發現情況不對,並逐漸乖巧起來。
章大夫的這間藥堂在她的童年中出現過,並且給阮臨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譬如這股沁到棉絮中的草藥味,再譬如銀晃晃的針,跟頭頂上將掉不掉的灰色大蜘蛛。
思緒狂湧而來,帶著喜怒哀樂諸多不明的情感一下子塞滿胸膛,阮臨霜一口心頭血泛上來,喉嚨口都嘗到了淡淡鐵腥氣。
她的嗓子有些沙啞,顫顫的帶著哽咽聲,「柴箏……」
於是才有了章大夫出門找人這一幕。
柴箏剛在地上滾過一圈,錦繡般的娃娃沾了泥跟土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當她一蹦一跳來到床邊時,阮臨霜徹底的怔住了。
眼前人死後的十餘年裡,阮臨霜便將自己屬於柴箏的那一部分,包括記憶與溫柔全部割捨,曾有人說,她終日就像個停在雪山頂的蒼鷹,既不可親近,又像是打算隨時墜下山崖,將胸膛與翅膀都摔碎在岩石上。
她不得不這樣,死去的人無論有多想多念,也只是眼睜睜見她化為塵土,她招搖艷烈的柴箏死了,再也回不來見不到了……
阮臨霜的心中只要有一點點這樣的想法,就似有細碎的山風在她血脈中流淌,千刀萬剮般的疼。
她對柴箏向來是求不得也放不下,每當她做好了靠近的準備,柴箏就像被人踩到了尾巴,要麼急匆匆告辭,要麼就是迎面丟來一句,「阮大人,阮大人……您站那兒就好,別靠近了。」
此情釀在心中成了執念,阮臨霜愛柴箏,愛她高束的馬尾,愛她紅色的長裙,愛她裝糊塗時的眨眼,愛她……重逾生命。
而此時,柴箏帶著一身的狼狽,就這麼忽然撞進阮臨霜的眼裡,四歲的孩子從胸口開始痠疼,這種痠疼毫無預兆的流出了眼眶,阮臨霜忙不迭地用手去擦,生怕眼淚模糊了柴箏的身影,再一眨眼人又不見了。
「手多髒呀,」柴箏踮起腳,從銅盆邊上將毛巾扯下來遞給阮臨霜,「用這個。」
阮臨霜幾乎是下意識的接過,毛巾鬆軟乾淨,還帶著點藥堂裡獨有的苦澀味,柴箏懷疑阮臨霜的腦子被燒壞了,於是親力親為,撈起毛巾一個角,蹭上去給阮臨霜擦眼淚。
「不哭了不哭了,」柴箏的聲音糯糯的,「人死不能復生嘛。」
柴箏說得這個「人死」是指老爺子,阮臨霜理解的這個「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