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悲翁(第4/6 頁)
曹操閒逸地坐著,不知喜怒地沉思良久,忽而發言道:“可為《將進酒麴》,作之。”
“唯——”
蔡琰這時恰從內室走出,聽罷那三字,她臉上分明變色,可旋即又恢復如初。
我不曉律呂,樂府牌調我是不知,但《將進酒》對後世任何一個大學生來說,可謂再熟悉不過了。宴飲之歡,恰巧應景,那與之所對的《思悲翁曲》,應是消極之樂,難怪曹操會動怒。
可是,楊夙最喜歡的詩人是李白,尤其是以樂府舊題作的一首《將進酒》。而蔡琰上次同我說起的“天生我材必有用”,正是出自那兒。
如今蔡琰要聽著這首漢樂府鐃歌,笑臉以應眾人,豈不是重揭傷疤,心如刀割?於她而言,該是怎樣的折磨,我不知道。可對我而言,在知道楊夙的往事後,還要看著滿殿的曹家人,在《將進酒》曲中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簡直令人雙拳緊握,咬牙切齒,敢怒不敢言。
可蔡琰很快便出席行禮,對曹操說道:“妾嘗從先父學樂知律,略通琴簫,請為司空吹《將進酒麴》,以助宴飲之興。”
曹操似乎很吃驚,但很快便打住,他點了點頭,揮一揮手,樂官們便捧上一支短簫。
於是蔡琰禮謝眾賓,申禮自持,豎起短簫,在其他管絃的伴樂中,悠悠揚揚開始演奏《將進酒麴》,她的氣流穩長,從低亢到高昂,格調流宕,全然不似柔弱女子能吹出的宴飲激樂。
有幸聽到漢樂府古曲,我對李白《將進酒》中的豪邁飛揚之情的理解,更上一層。
可是,為什麼我在這般歡樂的曲調中,聽出了悵惘和絕望?時過境遷,昔日故人,是多麼威風恣意,後來又是多麼悽慘悲涼。
蔡琰仍舊是淡漠的神色,淡漠得讓人心寒。能在簫聲中傳遞如此慷慨悲涼的心境,卻在表面上不起絲毫波瀾,是何等隱忍的人物!是歷經了多少紛紜世事的亂世佳人!
曲罷終了,許多曹營老將都沉默不語,而曹操更是低垂著眼,眉目間,盡是隱晦的哀思,與無限的疲憊。
這首《將進酒麴》,在楊蔡曹之間,一定有特別的故事。
我悄聲問郭嘉:“先生,楊夙當年……是否常在軍旅吹簫?而且吹的就此曲?”
郭嘉抿了口酒,微微頷首。
我既覺著傷感又覺著好笑,於是沉著臉又把冷冷的目光投向曹操。
曹孟德,你是曹植的生身父親,是郭嘉口中的明公,更是給予我關懷的義父,這些日子以來,我心裡充滿了許多對你的感激,比前世還要更加仰慕。可為什麼,為什麼……我最好的朋友成了你屠刀下的亡魂?他究竟做了什麼,讓你厭惡至此?不惜動用腰斬極刑?
明眼人都看得出,你聞音思人,他楊夙既令你如此掛念,他楊夙既是你曾經最信賴之人,怎可能會反叛?我不信,我不信……我的朋友,他那樣優秀,絕不會賣主求榮。是什麼樣的仇恨,讓你決心要抹殺曹營中有關楊夙的所有記憶?
來鄴城這麼久,從未聽家僕們談論過當年楊夙的事。郭嘉似不願跟我多說,只隱晦地告訴過我:楊夙少時便聞名京洛,後來還成了一方諸侯,然後才歸附曹營與曹操親密無間的。可最後,他楊夙又是怎麼牽涉進叛亂的?楊夙與蔡琰之間的糾葛又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郭嘉說楊夙因為“改史”而抱憾終生?到底在我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曲終了,如偃旗息鼓,勒馬收戈。
“善!善!”曹操鼓掌笑道,“夫人不愧為蔡中郎之女,簫聲慷慨,使人如見沙場征伐,如聞凱旋之音。”
蔡琰謝揖淺笑:“司空盛譽。此曲若有琴簫合奏,更當出神入化。”
曹操那時並未聽懂蔡琰話中之話,只笑呵呵道:“好好,這世間女子,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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