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量早已心照不宣地存在著。 這種關係有點像中國的官場——戰鬥在靜水之下激烈地湧動、展開。我不知道父親為什麼會在家中選擇一隻狗做為他使用這一種高階戰鬥方式的對手。他對母親、奶奶和我,從來都是表裡如一,明暗一致,沒有桌子上邊的簡單動作與桌子下邊的高難動作之分。對我們,他的憤怒都寫在臉上。當然,父親無論在地位權力上、在性別的生理優勢上(父親的身材非常之高大強悍),還是在經濟實力上,他無疑都是家中的絕對權威。但是,透過父親對索菲亞羅蘭的藏而不露的含蓄或者收斂的態度,也使長大之後的我反省出來另外一個原因:父親的粗暴、專制與絕對的權勢,正是母親、奶奶和幼年的我,自動賦予他的,我們用軟弱與服從恭手給予了他壓制我們的力量,我們越是對他容忍、順服,他對我們就越是粗暴專橫。 在這一點上,一個家庭與一個國家的情形是完全一樣的。 而索菲亞羅蘭不,它貌似服從,那是因為它不會說話,它的不動聲色決不是退讓,它是用一種無聲消極態度,表達了它的積極的參與意識。這種內在的外人不易察覺的牴觸和較量,父親和索菲亞羅蘭心裡都十分清楚,只不過時機不到,他們都按兵不動罷了。 另外一個使長大之後的我想到的問題是,他們都是同一性別,父親是一個男性氣質十足的男人,索菲亞羅蘭是一隻公狗。我們從政壇、商界、戰場乃至情場,都不難發現這樣一個事實:凡是他們(或以他們為多數)聚集的地方,都是鬥爭的手腕最為高階、尖銳而殘酷的地方。 但是,索菲亞羅蘭與我父親的矛盾,終於還是抑制不住地爆發出來了。 有一次,我父母不知為了什麼爭吵起來,大概涉及到另外一個男人。父親一天到晚憂慮重重,疑神疑鬼,把自己的神經繃得過於緊張。那一次他的火發得特別大,氣勢洶洶,不可一世。我母親也不再示弱,堅持自己的態度,認為我父親的一切猜測都是無事生非,捕風捉影,都是他的想象力不正當地膨脹的結果。我父親氣急敗壞,一揮手就把我母親的眼鏡掀掉了。 這時候,索菲亞羅蘭在經過了較長時間的觀戰和忍耐之後,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一腔憤怒,衝著我父親的臉孔吼了一聲,一個躥跳飛迎上去,並舉起它的左前爪,送給我父親一個無與倫比的耳光。 我父親先是愣住,這種情形的發生對於他的權威地位來說是始料未及的。然後,他才彎下腰,滿地摸著自己的眼鏡。待他戴上破碎的眼鏡直起身來的時候,索菲亞羅蘭不幸的命運就被決定了——它被永遠地驅逐離開我家,成為了一隻野狗。 我這時候,想起索菲亞羅蘭,是因為現在輪到奶奶也要離開我家了。我想,奶奶肯定也是犯了類似於索菲亞羅蘭的錯誤。 我走進家門時,看見奶奶正在用她那一隻眼睛流著眼淚。她坐在床沿上,灰白的頭髮光溜溜地盤著,像羽毛一樣自尊而光潔,那個圓圓的髮簪用一個黑色的網罩兜住,綰在腦後。青色的中式棉布襖乾淨得無一絲皺痕,衣襟襻斜著流暢下來。她的身邊是一個不大的包裹,用土藍色的棉花包裹皮鬆松地一系,也放在床沿,很像一張靜物寫生畫。
二:一隻眼睛的奶奶(4)
父親坐在裡間書房碩大的藤椅裡,寬大的脊背像一座山,他背朝著我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實際上我根本沒打算看他,因為我本能地恐懼他的憤怒,避之惟恐不及。我是從走廊一閃而過時,用餘光瞥到他的身影的。 我朝奶奶走過去,站到她的面前。她摟著我又哭了一會兒,就說,“拗拗,快換衣服吧,看都淋溼了。” 她起身,從衣櫃裡取出一身乾淨的衣服,又打算幫我擦掉臉上、身上的雨水,然後換上乾衣服。洗臉的時候,我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所以我一再拒絕奶奶要幫我洗的願望。我磨磨蹭蹭洗了又洗,洗了好長時間,感覺到奶奶就在我身前身後忙著,好像是專門等著我回家為我換衣服。 當我終於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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