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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暴怒衝殺翻騰在他的心海。他明白:自己這雙蒼老、但依然稟賦非凡的雙手早已習慣了冷酷的廝殺。
派屈克一直在畫他!坐在三葉楊樹下——就是那棵樹,曾懸掛著比他勇敢十倍,不,上百倍的小生物,貉獺為救他倆而亡。
這就是他的法子,他想起蘇珊娜沉靜而柔和的話語。他只有這麼一個法子,別的一切都被奪走了——他的家鄉、母親、舌頭,還有他的腦子,且不管那本來是個什麼樣的腦子。他也在哀悼,羅蘭。同樣,他被嚇壞了。這是他用以安撫自己的惟一方法。
毫無疑問,說得都對。但他的怒火併沒有因此被壓下,反而更高漲了。他把僅剩的一把槍放在一旁(槍放在兩朵歌唱的玫瑰中間,閃爍著喑淡的光澤),因為在目前的狀態下槍留在手邊並不太好。接著,他站起身來,打算把派屈克狠狠罵一通,似乎這樣才能讓他感覺好受些,其實這沒有道理。他幾乎已能聽見自己的開場白:難道你很享受嗎?愚蠢的小孩?畫那些為了拯救你一錢不值的小命而送命的人,這能讓你開心嗎?
就在他要開口時,派屈克放下了鉛筆,又抓來他的新玩具。橡皮頭只剩一半了,而且也沒有其他的橡皮頭了:就和羅蘭的槍一樣,粉色的小玻璃罐也被蘇珊娜帶走了,她一直把罐子放在自己口袋裡,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那時候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派屈克將橡皮頭對準自己剛畫好的畫,又抬眼看看——大概是想最後確定一下,自己是否真的想把所有的痕跡一擦了之——便看到槍俠站在河床邊,正緊鎖雙眉瞪著他。派屈克立刻看出羅蘭在生氣,儘管他大概一點兒不明白他為什麼火冒三丈,剎那間,他的臉上也現出恐懼和不悅的表情。羅蘭突然看出了端倪:以前的丹底羅肯定無數次以這樣惡狠狠的眼神恐嚇過他,想到這裡,憤怒登時瓦解。他不會讓派屈克害怕他——即便不是為他自己,也要看在蘇珊娜的分兒上,他不想讓派屈克怕自己。
說到底,他也領悟到了,這樣做也是為了他自己好。
為什麼不殺了他呢?狡猾的聲音又一喘一息地鑽進他的腦海。要是你真想善待他,就殺了他吧,那不就是帶他逃出苦海嗎?他和貉獺剛好可以在盡頭的虛無地匯合。他們還可以為你佔一個位置,槍俠。
羅蘭搖了搖腦袋,儘量擠出一個笑。“不,派屈克,索尼亞之子,”他說道(比爾就是這樣稱呼小男孩的)。“不,是我錯了——又一次錯了——我不會怪你的。但是……”
他走到派屈克坐著的地方。派屈克慌忙躲開他,臉上僵硬地掛著一個小狗般討好的假笑,這讓羅蘭又一次怒火頓生,但這次,他好歹剋制住了。派屈克也很愛奧伊,而他只有這麼一種解憂的法子。
現在對羅蘭來說,沒什麼事兒再是至關重要的了。
他探下身去,從男孩的指間輕輕地拿走橡皮擦。派屈克疑惑不解地看著他,隨即攤開自己空空的手,用雙眼請求槍俠歸還他心愛的新玩具。
“不行,”羅蘭說,儘可能地說得輕柔。“以前那麼多年——只有上帝才知道有多久——你一直都畫得很好,卻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你今天也可以不用它來畫畫,我想是這樣。也許還有別的東西需要你來畫——然後再擦掉——遲些時候吧。你明白嗎,派屈克?”
派屈克不明白,但等橡皮頭一落入羅蘭的口袋裡,和懷錶放在一起之後,他似乎就忘卻了這檔子事,繼續埋頭畫起來。
“把你的畫也停一下,放到旁邊去。”羅蘭又說。
派屈克一聲不吭地照做了。他先是指了指手推車,又指向塔路,再用其特有的噝噝呵氣聲來表示詢問。
“是啊,”羅蘭說,“但首先我們要看看莫俊德帶了什麼行李——一定有些有用的物事——然後再埋葬我們的好朋友。你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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