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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地咽口水，頗不自在地問：“你來了多久了？”等於她問，你聽到了多少？

“我剛到。”他說，走近她，他端詳著她臉上的神色。“我想走，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他停住了話，表情有些猶豫。隨即，他舒了一口氣，直起了腰。他正視著她，坦白地說：“我說實話吧！我來了很久了，比許橈陽來的還早。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這個時候打擾你。看見許橈陽來了，我沒動。請你原諒，我也有窺視的嗜好，因為我特別想知道，你們談些什麼，我很想知道，我到底在你心目中佔據什麼樣的分量，我也好決定我是去是留。”

她揚著睫毛注視著他，沒說話。

他們目光對視了一會兒。他又妥協了。他的目光混亂了起來，聲音裡的那份剛硬的弦沒了力道。“可兒，”他的聲音軟弱了，無奈了：“你知道世間有這樣一種感情麼？明知道沒有結果，明知道走下去沒有什麼希望，可是，仍然不想放棄，就好像是吸毒的人，都知道再吸下去是死路一條，可是，沒有人能夠扛得住那種誘惑。於是，就有這樣一些人，覺得自己抵抗能力夠高，夠強大，可以提得起放得下。從最初的放任自流到最後的不能自拔。”

他低低地嘆了口氣，凝視著她。“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相當理智的人，相當能夠提得起放得下。不會執迷不悟，不會在錯誤的路上走太遠。可是，我現在不行了。我不對路了。我變的不是我了。”

她再去端詳他。真的，他真的變得不是他了。他不再是當初那個談笑風生，瀟灑自如的譚東城。他變得鬱悶，變得憂慮，變得壓抑了。他看樣子相當的憔悴，眉色寥落，眼圈發青。有份難過的歉疚的酸楚的情緒迅速在她血液裡擴散開來。她害了他了，真的害了他了。是你當初給了他希望，如果你不愛他，何必給他希望？

“可兒。”他伸手去摸她的臉，那臉涼涼的，溫度已經沒了蹤影。他注視著她的眼神悲傷，聲音酸澀地：“如果你離開我，我不會怪你。我不敢要求你給我什麼承諾，不敢要求你忘掉他，更不敢要求你多想一下我，我第一次對一件事情茫然無措，完全看不到未來的方向，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麼。我就像砧板上的肉，只能眼巴巴地等著你來凌遲我，我連逃生的能力都失去了。”

他自我解嘲地一笑。“我常常僥倖地想來安慰自己，我想我沒這麼差，你即使不能像對許橈陽那樣對我，你也總不至於對我一點沒有感覺。有時候，我有這個感覺，可有時候，我又覺得你其實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你一看到許橈陽，你的決心似乎就搖搖欲墜了。你看他的眼神，你全身的每根神經就都不對路了。你故意在他面前和我親熱，你對陳悅充滿了嫉妒。你神不守舍，你坐臥不安。”他再度嘆息了一聲，“我已經變得沒什麼原則了。我明明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可是，我仍然不能控制。”

可兒忍無可忍了。她心裡悲慼加重，歉疚深重。千思萬緒像團亂麻般地從她身體裡的每根神經環繞過去，一根根，一條條，盤根錯節，每一根繞過去，都扯得她心痛不已。譚東城，這個給過她溫暖，給過她安慰，給過她安全和穩定的男人，此時此刻，她多麼想抱住他，多麼想給他一個安慰，多麼想和他說一聲對不起，多麼想偎在他身上嚎啕痛哭一場。可是，她僵硬著站在那沒動，喉嚨硬哽沒說出一句話。她咬著嘴唇默默看著他，強迫自己千萬不要掉下淚來。不，不能給他幻想了，不能再莫名其妙了，你不愛他，就別再利用他，別再害他了，寧可兒。

這是一間相當雅緻的飯店。可兒到的時候，陳悅已經早早坐在那兒等著了。今天的陳悅刻意打扮了一番。黑色緊身的長褲，同色的短靴，波西米亞的條紋外套，脖子上是一條單色的長條絲巾。微卷的頭髮垂在肩頭，拖著她那精緻的五官，這樣的陳悅擺在哪都是顯眼的醒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