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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俊玲立即醒覺地用手壓了壓臉上的面膜紙,繼續她的話題。“把那些菊花拔了,種些美人蕉,雞冠花也行。我看,種點不登高都比這菊花強,味道又怪,簡直難看又難聞。”
門口有人敲門,不等喬風應聲,譚東城直接推門進來。正想和喬風說話,一眼瞥見沙發上坐著的譚俊玲,皺起了眉,“媽,多大年紀了,還弄這個?能有效果麼?估計那面板神經反應都沒那麼冷敏了吧!”
譚俊玲哼了一聲,用手壓著面膜,“你少來,年輕人誰用這個?”看見譚東城,喬風彷彿看見救星似的自然地把話題轉移了。“看你這個表情,”他注視著譚東城,“肯定不是走錯了門了。”
譚東城沒回答他的話,坐到沙發上。面對著譚俊玲那張臉,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走了一道:“媽,同樣作為一個男人,我提醒你一下,你真不應該用這幅尊容來面對老爸。”他搖搖頭,沒有一貫的嬉皮笑臉,這回兒,他的表情是鄭重的。“我敢說,如果我的女人一把年紀坐在我面前,像你這幅尊容,頂著一張面膜,穿著這麼一件毫沒感覺的睡衣,我很想一撣子把她轟出去。”
譚俊玲憋著氣地瞪著他,實在氣不順了,臉上的面膜紙已經在那飄飄搖搖了。她索性一把扯了下來,衝譚東城嗔罵過去,“好小子,你敢這麼說我?連你媽都逗。”她伸手拍了他的頭一下。站起身的時候,用眼尾的地方瞄了一眼喬風,竟然微微有點莫名的難堪了。掩飾這份尷尬地,她故意生氣地出了書房的門。
喬風看著譚俊玲出去把門關上,徹底鬆了口氣。近乎感激地,他把目光轉給了譚東城,深切地看著兒子那長長的腿,寬寬的肩,那眉宇間的那份瀟灑和氣度,心裡掠過一些安慰的情緒。
兒子長的不像他,五官算不上帥,這是他一直頗為遺憾的地方。但是,近幾年,他越來越欣喜地發現,兒子身上的東西可供欣賞的地方越來越多。他那瀟灑,不拘小節的氣度,那份屬於青春的神采,還有那份睿智與敏捷,那時不時的幾句插科打諢,都使他那本不突出的五官都變得顯眼而醒目,人竟一下子變得瀟灑了起來。
但這會兒,譚東城似乎有點暗鬱,眉宇間是那份不常見的憔悴和落寞。喬風一下子警覺了,他直起了身子注視著譚東城,“發生什麼事了?”他蹙起了眉頭,專注地觀察著他,“不會是公事吧!是私事?”他繼續研究著他。“是公事,你不會是這個表情。”
“爸。”譚東城懊惱地叫:“你總是用這種目光看著我,你這麼一看,我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他隨即煩躁地說:“算了,別提這個了,”他吸了口氣,正色地說:“我明天中午去趟瀋陽,你去麼?曹明點名說要見你,說好久沒和你打球了。”
喬風考慮了一下,“算了,”他惘然地說:“我沒心情,你陪他吧!有時候,我實在不願意和這幫政府官員打交道。說那些官場上的話,我現在是越來越不適應了。”
譚東城看了喬風一會兒,搖搖頭,“這不像是大名鼎鼎的喬風說出的話。”他長長出了口氣,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站起來,“那我替你去吧!你不願意乾的事,我都能替你幹。”
他人已經走向門口了。手扶到門柄上,他忽然停下了。在那沉吟了一會兒,他把身子轉過來,面對著喬風。他注視著他,“爸,我一直以來,都覺得你心裡有個區域,是我和媽都進不去的,我不知道是公事還是私事?”他想轉身,又想起了什麼,再度折回身來。他澀澀地笑了笑,發自肺腑地說了一句:“爸,我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知道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所以,我想知道,你,”他舔了舔嘴唇,繼續看著喬風,吐字困難地問出了一句。“你——喜歡過媽麼?”
喬風的臉一下子變了色了。他瞪著譚東城,想不到他輕描淡寫說出的竟是這麼有分量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