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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一口濁氣自胸中撥出,程廷楨已然做下了決定。他抬眼看向劉先生,正色道:“先生獻計,果然絕妙。”
劉先生微有些吃驚,忙躬身謙道:“僕不敢。此計其實仍有疏漏,亦有風險,那秦家乃是鉅富,且郎中令又是官身,只怕……”
他沉吟著沒有往下說,然言下之意卻表明了,程家若想在錢財上與秦家爭鋒,顯然是爭不過的,此外,程廷楨以官身與民爭利,若被有心人查知,也會引來麻煩。
程廷楨卻並不以為意,神情淡然地將衣袂拂了拂,款聲道:“黃柏陂在漢嘉郡,到底非郡內之事,便吾乃官身,亦應無礙。此外,先生可知,秦家在壺關的磚窯,已經快要開不下去了……”他三言兩語便將秦家看中杜家之地的事說了,復又淡聲道:“……先生請想,若這訊息傳到了杜家,秦家必得先顧著應付杜驍騎那一頭,短時間內,只怕不及於黃柏陂開窯……”
“妙計,妙計。”不待他說完,劉先生已是擊掌而笑:“如此一來,我們恰好便可從容佈置。那吳匠師已被我安排在了家中,我們可先行帶了他前往黃柏陂一探究竟,若果然那裡是絕佳的燒窯之地,便可趁著秦家應付杜驍騎之機,搶先一步在那裡開辦窯廠。”
程廷楨點了點頭,神情已然恢復了方才的從容,淡聲道:“至於往漢安鄉侯那裡送訊息一事,倒是不必再提,以免弄巧成拙。”
程家終究勢弱,萬一真的攪壞了範、何兩家的關係,對誰都沒好處。程廷楨自忖是沒有辦法越過何都尉,直接與漢安鄉侯說上話的。
“郎中令所慮甚是,僕也以為此乃下下之策。”劉先生說道。
程廷楨淡然一笑,將案上木匣拾起掂了掂,唇角微勾:“還有這毒害子嗣之事,先生再多派些人手,去查一查左中尉外頭有沒有人,查明後先來報我,旁的則不必再管。據我猜度,秦氏知曉此事後,無論隱忍或是鬧開,他夫妻二人必得離心。如此一來,秦家與何家聯辦族學一事,只怕還有得往下拖。”
夫妻間一旦有了隔閡,往後阻滯更多,秦世芳又哪來的精力回孃家求人幫忙?說不得還要在左家鬧起來。
劉先生並無妻室,對這些內闈之事自不瞭解,此時聞言直如醍醐灌頂,讚歎地道:“郎中令所言極是,我倒未想到這一層,慚愧,慚愧。”
程廷楨淡笑著擺了擺手,語聲平平地道:“這些終究是末計罷了,若非力微,我又如何會在這些小事上頭爭短長。”語至後來,已含了幾許自嘲,咧開嘴笑了笑,那笑容卻是苦澀不堪。
見他神情悽然,再一想程家如今的情形,劉先生便也沉默了下來。
過得一刻,程廷楨的聲音方又響了起來:“罷了,此事便如此佈置,有勞先生。”
劉先生忙舉手加額,鄭重地道:“不敢,僕必盡心。”
程廷楨“唔”了一聲,沉吟片刻後,轉過話題問道:“落石之事是何人向左家走漏了訊息,先生可曾查明?”
聞聽此言,劉先生神情微暗,躬身道:“郎中令恕罪。僕無能,至今未有訊息。”
這個回答似是並未出程廷楨的意料,他擺了擺手,溫和地道:“先生何罪之有?終究是我用人不精,險釀大錯。還好先生見機得快,這才挽回了敗局。”
彼時實是險極,幸得劉先生一眼認出了左家一個門客,方才第一時間護送程廷楨先行退走,復又迅速派人回去收拾乾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程廷楨這番話說得十分寬和,卻越發令劉先生心中有愧,他再度躬身,自責地道:“郎中令此話實令我汗顏。是我有眼無珠薦錯了人,本以為那周伯明可堪一用,誰知卻是紙上談兵之輩,誤我主大事,實是庸才!”
他越說神情便越是激動,似是又想起那周伯明如何口若懸河、自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