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第1/3 頁)
風瀟雨晦,這樣悲痛欲絕的哭聲此起彼伏,這片土地彷彿沉入了地獄,黑夜欺壓,大雨如鞭,抽得人血肉模糊。
“同志,趕緊把人帶出去,叫救護車!”
裴鄴坤哆嗦著,小心翼翼的抽出李蔓被卡在裡面的手,他的鼻涕眼淚淌了一手,她很瘦,此刻更是輕若無骨,那麼脆弱,彷彿一不小心就會破碎。
消防員對外大喊道:“這裡有人活著!有人活著!”
還在呢喃著媽媽二字的小女孩已經被抬上救護車。
裴鄴坤抱起李蔓的時候發現她身後有兩捆棉被墊著,棉被捲成團,捆綁的結實,靜靜的躺在那,完全沒有鬆散。
陸北侯在外面打傘,兩人身上都是血跡斑斑,已然分不清是誰的了。
陸北第一次看到裴鄴坤流眼淚,張著嘴一直在哽咽,雨水不斷沖刷著他繃緊慌張的面容,而兩道擰緊的眉就像是地獄的枷鎖。
李蔓恍然間覺得額角一痛,那種痛感像是從腦門撕裂到脖頸,她睫毛動了動,眼前的世界暈暈晃晃,就如戰場,遍地狼煙,嘈雜的人聲從四方八面匯來,耳朵一陣刺痛。
她像是被擱置在哪,帶著點溫暖。
乾涸的唇微動,李蔓吃力的睜開眼,短暫的一眼,在狹小的縫隙間她看見了裴鄴坤,他咬緊的下顎骨不斷在滴水,就那麼一剎那,她隨即沒有了知覺。
裴鄴坤將人抱到抬架上,驚魂未定,他指尖扔在發顫。
一夥人眼疾手快的將人抬上救護車,醫生護士圍了一圈。
“是家屬嗎,請上車跟我一起去醫院。”
裴鄴坤站在救護車車尾看著躺在那的李蔓,愣了半響才跨上車。
他想去握她的手,卻害怕傷到她,她穿的牛仔褲,早就破的不像樣子,割破的口子都隱隱泛著血色。
他注視著她,眼睛眨也不眨,像一尊年久的雕像,上面蒙著一層薄灰。
護士拉過他手臂,“你這傷口需要處理,不然會感染。”
他沒有什麼反應。
醫生給李蔓做簡單的檢查,心電儀器上心跳得很有規律,裴鄴坤背脊上都是虛汗,短硬的髮梢滴下水,糊了他的眼。
驀地,他小拇指一暖,低頭一看李蔓不知何時抓住了他的手指。
護士給他上藥,他疼的嘶了聲,眼下身體的感覺才慢慢恢復。
徐蕎趕到醫院的時候一身冷汗,只見一個人蹲坐在地上,背脊靠著牆壁,垂著腦袋,身影深沉如夜。
徐蕎和他打過幾次照面,他住李蔓家那陣,偶爾碰到搭幾句話,字裡行間能知道這個男人挺高傲的,而如今卻像只抖敗的公雞。
徐蕎接到韓傅明電話,讓她來醫院看著,他怕裴鄴坤處理不好,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徐蕎腦子都空白了,她無法接受,一兩個小時前李蔓還給她打電話,說是要請假。
徐蕎走過去坐在走廊椅上僅僅等待,她沒同裴鄴坤講話,他就這麼癱坐在地上,白紗裹住的手臂擱在曲起的膝蓋上,血慢慢滲了出來,在滿身髒泥的他身上顯得十分矚目。
裴鄴坤發杵似的盯著斜下方的一塊瓷磚地面看,深沉的目光似能將其看穿。
往事歷歷在目,縱使有些畫面片段已經開始模糊,但他永遠也不會忘記母親死在他身邊,她的雙手牢牢抱著他,車廂翻倒的瞬間彷彿能看見死神就站在窗外。
那種恐懼那種心慌,他每次想起都還心有餘悸。
從車廂裡被營救出的時候他看到無數倒地的屍體,明明半個小時前還在說說笑笑,烈日灼灼,再也無法溫暖他們,同車廂嬉鬧的孩子歪頭倒在他父母身邊,有人給他做檢查,最後只能無奈搖頭。
他們那節車廂,只有他活了下來,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