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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響雷劃過長空,粗大的雨點砸下來,燙出了一股強烈的土腥氣,迦夜忽然夢一般低喃。
“我看見娘和淮衣來接我……”
“……一定是瞧錯了。”謝雲書像是沒感覺到旁人,喃喃的輕哄著她。
“也對……”瀕死的禁制令感官失常,迦夜分不清真實抑夢境,恍惚而錯亂。“他們都是我殺的,怎麼可能來接我。”
“是教王殺的,不是你。”他吻了吻蒼白的眉睫。
“殺人者是我……”她的聲音微弱而虛乏,憔悴的申述事實。
“是教王。你已殺了他報仇,沒有人會怪你。”謝雲書憐恤的看著毫無焦點的黑瞳,心底柔軟得近乎疼痛。
迦夜不再堅持,漫無邊際的倦泛上來,她將臉埋入胸膛,小小的身子蜷起來,掩去了難以化解的孤寂。
“我累了。”
“我知道。”
蘊釀了許久的暴雨終於落下來,將天地化作了一片蒼茫。
所有人都離開後許久,玉隋又回到了空空的土坑,指尖輕摩翻轉過來的棺蓋。
靜默許久,溫雅的面孔蒼白如死,任雨水傾盆一般澆淋。
迷夢
簡單的清洗更衣後,他守在浴房外,直到一個健壯的婢女扶著迦夜出來。換了乾淨的衣,散著沐浴後的清香,迦夜仍然蒼白,但已無氣息奄奄的衰弱之態。接過來抱在懷裡,他走入春澤苑的主房,與夏初苑的一池碧蓮不同,春澤苑草木繁茂,夏日仍是詫紫嫣紅的怒放,一如活潑招搖的盛妝女郎。
“先住這兒,待夏初苑收好了再搬過去。”別的倒無妨,處置打碎的各色玉瓶必須得極其謹慎。
迦夜點點頭,由他放在了冰蠶絲褥上。
開啟置在一旁的藥匣替她上藥,裹起臂上的掐傷,用藥酒揉開額上的淤青,溫熱的指尖觸著微涼的肌膚,藥酒的味道彌散開來,她漸漸合上了睫。
嘴角被什麼碰了一下,她睜開眼,是他細緻的敷著藥粉。
“不礙事,沒什麼大傷。”避開他的眼,拉著他在床畔坐下,改替他處理受傷的手,白皙的指掌猶有殘餘的木刺,她細細的以銀針挑出。
“迦夜。”
“嗯。”
“其實你根本就不想活,對不對。”他的聲音像浮在冬日湖面的冰,眼睛卻燙人心神。
迦夜沒說話也沒抬頭,繼續清理他的手指,直至挑出最後一根碎屑。
“你明知解了沈淮揚的毒就算棄了自己的命,卻還是做了。”
“你明明在棺材裡醒了,卻沒有絲毫掙扎,那時你想什麼?”
“你沒指望獲救,一味安靜的等死,是不是。”
“你說累……殺了教王之後你就不一樣,什麼都不在乎,連意志都空了……到底為什麼?”
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逃避,俊顏緊盯著她。
“告訴我。”
雪白的頸項低垂,連長睫都靜止了。
“迦夜!”
“我……”她勉強應了半聲,又咽了下去,“我沒有反抗之力,你知道……虛乏會持續一整日……”
“那不是理由。”他不容虛假的藉口。“沒人會在棺材裡一動不動,連試著推開的意願都沒有。”
“我試過。”
“你沒有,棺蓋上一點劃痕也沒有。”憶起發現她的情景,他幾乎要發抖。既慶幸她不曾妄動消耗空氣,又憤怒於她完全放棄了求生的意念。
被活生生困在漆黑狹窄的幽暗空間裡,呼吸一點點困難,死亡逐漸逼近,而她只是拉好衣襟靜靜等死,徹底放棄了掙扎。
“是因為沈淮衣對不對,你覺得是報應?”
黑瞳呆了一瞬,又別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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