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關我如何承認自己是圓規之事(第1/2 頁)
至少在我畢業的時候,老師還並沒有失蹤。因而無論出於什麼理由,我都不可能,也不應當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1999年,12月24日。千禧年在即,我受邀參與一場母校的紀念演講活動。那天在慣例中的確會召開晚會,我絲毫沒感到懷疑。搭乘第九路巴士時,我聽見車廂裡有數人在討論長浜大學失火一事,未加理會。
隨著太陽沒入北山,晚宴結束,我根據請柬趕往了學校東校區2棟c座——也就是圖書館所在位置。到達地點,就當我發現大門前的封鎖與告示,正疑惑時,老師出現了。他向我說明學校近期正在翻修,由他管理的某區域有特殊安排,需要我幫忙——我沒有覺得哪裡不對,於是跟隨他前行。
一路走來,天漸漸黑了。我記不得路,只感覺周圍的事物不斷重複。我向他表示迷路了為何不求助,並質疑他究竟需要我為他做什麼。於是他立刻將我帶進了圖書館樓:也就是我們的出發地。我感到困惑,但不知道該怎樣向他表達。
伸手不見五指。他突然停下來腳步,掏出一根蠟燭點燃。我問為什麼不用手電筒或開燈,卻沒有得到回應。驟然,我看清圖書館已成廢墟,四處都是漆黑的焦炭和坍塌的痕跡,才回想起前些日大學圖書館被燒燬的訊息。老師把蠟燭放在地上,命令我坐下,觀察並一一記錄他的行為,言談。
老師從隨身的公文包裡取出一瓶純黑的液體,接著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這是影子墨水。”他面無表情地向我說道,“世界上最黑的物質,能絕對吸收所有光線與熱量。沒有生命能在這種物質中存活。這種物質只會在恆星生命的盡頭才會生成——用最複雜的機器才能開採那些死骸的核心,凝結之影——但我們需要更純粹的造物。接下來,需要燃起低溫的火焰。它們是死的,以能量為食。只有被火焰鍛造後,影子才會氣化。而這種氣體也是緻密而鋒利的。最終,等待漫長的時間,我們便會得到它。”
“徹底徹底的寒冷,如同不存在似的。接觸墨水帶來的不是肉體的毀滅,也不是任何程度上的痛苦。那是種……更深層的感受。或者說——死亡。”
夜,月已升起,狂風漸起。我感到一陣陣戰慄,卻感受不到恐懼,不能流淚。我甚至連話語都不能說出,只因為那個在燭光下舞動影子的人。深海般的沒有聲音。這並非寂靜,而是一種人所不能感知的強力蓋過了一切弱小震動。
老師在書寫。從投影,到具象。他在地面上一遍遍描繪著同一個符號,用比黑更黑的顏色留下痕跡,手臂瘋狂地旋轉著。
“看吧!上前來,見證賢者之死,見證物質之世界如何滅亡!”墨水沿著他的胳膊蔓延,運動,逐漸把他的全部甚至地面都吞沒,“慶幸吧,學徒。我的工作終於完成——我終生所追求的,短暫的渺小的一生創造的事物,將——”
……
次日,12月25日早間,昏迷的我被維修人員發現。官方說法中,我在進入長浜大學後便消失於監控裡,而我的陳述中所說的“老師”,也在半個月前便已失蹤。發現我時,圖書館樓,及樓內除我和那位老師所使用的手札外的事物均不復存在,不翼而飛。此外,一個由檢驗不出成分的顏料繪製的,半徑約45公分的正圓形赫然印在地上,據說,校方嘗試了多種方式清理或掩蓋這個圓形,卻不知怎的無法成功。
推掉所有媒體訪談後,我便離開了,發誓再也不會回到那裡。後來老師後人根據其生前留下的遺囑,想將手札贈予我,也被我堅定拒絕。
老師的事業,我再也沒有拾起。不,我其實後悔過,甚至是很多次深夜裡我想回憶起傳授給我的那些知識,把它們寫下來,儲存給後來者。但我還是不願。我不敢。有些知識,並不是庸人們可以接觸的——哪怕這些庸人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