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祈年(第5/6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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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記起那天下山的時候,應然喃喃自語的聲音,那應運而生的水劫帶走了這個現在的道士的近乎一切,而封予其道士的心靈和身魂。所以他才躲避著雨嗎,因為記憶太過於傷痛。
秋雨冷寒,淅淅瀝瀝的水聲漸漸弱下去,房裡的燭火一點點變亮,是張處道慢慢點燃了每一根蠟燭,驅散了黑暗和陰邪。這又是叛經離道了,真正的道士為什麼會恐懼和猶疑?但是張處道自認為無錯,應然就是那種定義裡的道士,經典上的純潔,但他在更多的時候仍然會被自己看見人的一面。
一陣翻動聲。應然在床上坐起來,默默看著點火的師弟。待後者做完了工作,回到床鋪上坐下,努力掩蓋著眼裡仍殘留著驚懼的師兄仍不發一言。最後還是張處道,覺得要給這漫長的夜晚增添一點餘留的遐思。
“你就打算永遠不見雨嗎?”
應然搖搖頭,道士搖搖頭,青年搖搖頭,搓著自己的手。
“從水裡來,還是要回到水裡去。”
閃爍著人的一面還是露出,又被所有者驚惶地翻回。應然捻了一個法訣,剎那間熄滅了師弟辛苦點燃的火焰,強迫著自己閉上雙眼。張處道也沒能再說話,他躺下,待天明而醒。
上東萊山已經兩年有餘了,當年那個瘦弱的菜色男孩,已經長得人高馬大,披上道袍自有英武之氣,略顯怪異。他是學法術的人才,無論是符籙還是咒術,他都不在話下。但他仍不能像自己的師兄那樣,得一道號,歸其原因,還是所謂道士之心。
張處道不願意擁有一顆道士之心。依他所見,人間熱烈不可計數,就此封心心有不甘。陽清子不願逼迫自己的小徒弟,日復一日地教授他各類法術。畢竟,沒有道士之心並不會真正地影響些什麼,除了得到一個並非必須的稱號。或許仍有的麻煩就是,他身為掌門的弟子,本應作為接班人存在,現在卻處於一個尷尬的地位上。
張處道也沒有渡劫,至少他沒有經歷過可以被自己認為是劫難的事物。陽清子說,這是因為他幼年受苦太多,蒼天不知該如何超越曾經的苦難。每當此時,張處道就聳聳肩,露出一副不予置評的表情。
很難說明陽清子現在在想什麼,撿了一個如此怪癖的徒弟,他究竟會如何評價無人知曉。但是每個人都知道的,是他給自己的小徒弟下達了一則任務,去天下的每一座道山參悟,然後才能回山。“一定不要著急。”陽清子叮囑他,給予他漫長的注視。
路程需要很久,張處道從容地告別師兄和師父,兩年多以來第一次邁出東萊山的紅門。他看見魚躍雁鳴,鼎沸人聲,竦峙城牆和一馬平川。如同上天要把過去十幾年裡,他疲於奔命而未能感知的景色重新在這半年裡歸還。他踏上一座座各異的道山,靜悟和參想,在行走中度過了半年時光。
張處道是在死人堆里長大的孩子,在災民區摸爬滾打曾經送給他營養不良的身體,但同時也賜予了他異於常人的直覺和感官。因此當他再次回到東萊山腳的時候,他立刻嗅到了熟悉的氣息。他很久沒有在心裡感受過慌張,而這一刻一切又再次回到他的身體,如同他又變成了兩年前,那個身體孱弱面黃肌瘦的男孩。起初,是有著最大的鴉群在心底盤旋,而後被否定,但隨即化成更多碎片,每一片都遮蔽著自己的內心。
他拖著雙腿,伴著祈求,推開東萊山虛掩著的紅色山門。沒有屍山血海也沒有遍地哀嚎,一個小道士驚訝地看著氣喘吁吁面露驚惶的張處道,不知道這個年輕道士為什麼如同剛奔命而歸,有失儀態。
張處道卻不管他,徑直走向太清宮裡,走向那一灘灘積重的香灰和高聳著的雕像。而當他站在宮內,除了上述二物,他還看見了東萊山的掌門,奄奄一息的陽清子。正坐在雕像下的蒲團上,斜斜拄著柺杖,笑著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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