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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灶臺對面的廚臺上,等老貓噴出一口煙才問。
〃這麼響我怎麼說話?〃他指指抽菸機。
〃我聽得見。〃
抽菸機可以把他的話抽掉一些,老史就聽不清了。她怕他沒好話。
〃你知道我看見誰了?〃
曉鷗沒搭腔。已經沒什麼懸疑可以令她興奮了。何況她已經知道老貓指的〃誰〃是誰。
〃那個姓段的在凱旋門呢,搓牌搓得一身勁!〃
接下去他告訴曉鷗,他的馬仔如何發現了段,如何跟蹤了他,如何觀察他玩牌,如何從十萬玩成二十萬,又玩成五十萬,再玩成三百萬,一夜激戰下來,最終剩下的是一萬一千塊……曉鷗讓給老貓的客戶讓老貓小發了幾筆財,現在他僱用的馬仔分工具體,有的專門在各個賭場搜尋欠債不還又鉤掛到其他疊碼仔名下貸款繼續賭徒生涯的人。曉鷗當然條件反射地想到她貸款給段的二百萬。直到現在也沒聽到那個〃太購物中心〃開工的說法。段按期償付的高額利息,原來是保障那兩百萬的本金不歸還。現在段在賭檯綠氈子上推出去、刨回來的只能都出在那兩百萬裡。
〃去不去看看?〃
那將是難堪得無法活的場面:趁熱捉拿到那雙在綠氈子上搓牌的手,她不知段會怎樣,但她知道自己會羞臊得找地縫鑽。那雙曾經撕煎餅讀出優異成績的手,那雙平地起高樓的手,被曉鷗當蟊賊一樣現場逮住,哦,太臊人了!光試想一下就使曉鷗臊得呆木在那裡。
〃求你了,貓哥,你去幫我處理段總吧。〃
〃又是你貓哥了?〃老貓歹念又起地笑著,把一半笑容藏進握著打火機的手後面。第二根菸和第一根菸之間只有半分鐘的間隙。
〃追回來的錢歸你。〃
曉鷗在開口之前都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句話來。
〃真的?〃
曉鷗知道追回來的希望是極其渺茫的。她對段凱文的直線淪落充滿前瞻和信心。假如她不是在跟盧晉桐爭兒子,跟陳小小爭老史,她不會對自己的〃事業〃這麼消極。她感到最近的生活似乎在發生質變。曾經多幾千萬身家,但她從來沒有感到生活發生過質的變化。質變是內向的,是隻能悶聲品味享受的。早點意識到這些,盧晉桐對於兒子是不會產生那麼大的吸引力的。老貓走了之後,她坐在廚房的便餐桌邊剝嫩豌豆,滿心恍恍惚惚、斷斷續續的白日夢。此刻生活的無目的就是最美好的目的。在這個季節能吃到親手剝的新鮮嫩豌豆就是生活的質變。現在什麼都貴在手工;在這個時分能用手工給兒子和老史剝嫩豌豆就是生活的質變。誰有這份奢侈把手機裡的好訊息壞訊息群發笑話堵在知覺之外呢?她曉鷗現在就有。只要兒子愛她,老史也愛她……不,只要他們倆允許她愛他們,隨便她給多少愛他們都不嫌膩,質變就達到了恰恰好的度數……
豌豆還沒剝完,簡訊來了。老貓告訴她,姓段的說欠誰的錢誰自己來要,輪不到老貓要。看來需要曉鷗親自出馬,才能把段的欠債轉給老貓。曉鷗看著一碗美麗的嫩豌豆,半桌翡翠色的豆莢,慢慢站起身。又要進入那個冤孽之地,看那些牛頭馬面,還沒動身,她已經心力交瘁。
在凱旋門賭場的散座大廳口端看見老貓、元旦和段凱文。段一看見曉鷗,眼裡竟出現遇救般的神色。可憐的男人到了眾叛親離的地步,細數下來,梅曉鷗還算他親的熱的。她稱呼一聲〃段總〃,走上去。段的右臂動了動,但沒有伸出來,意識到自己已經喪失了握手接見別人的高度。曉鷗看出了他那右臂暗含的去向,主動向他伸出手。段感到自己蒙受曉鷗的接見,謙恭地微探下頭,伸出右臂。曉鷗的手掌已經認不出這隻手了。它不是從前那敢做好事也敢做壞事的手,手心溼冷鬆軟,本身就是個大包,你要握就握,你要扔下就扔下,都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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