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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的。
半小時後,曉鷗和兒子都換上了泳裝,保姆換了背心短褲,一塊向海灘走去。曉鷗沒想到兒子會這麼熱情地來度這個假期。假期一共兩天,兒子在享受它的每一秒鐘,把這短短的海灘假期變成一塊美味糖果,吮吸它的甜美又擔心它融化得太快;他的每個表情都是滿足和不捨,每過去的一秒一分,他已經開始不捨,那必將來臨的終結,他已經在提前緬懷。曉鷗心裡酸酸的。她沒有很好地愛過兒子,至少沒有把愛放在行動和形式中。沒有形式和行動的愛,就是沒有容器盛裝的水,哪怕它是甘霖瓊漿,也涓涓流散,兒子對這甘霖的乾渴,永遠不得緩解。
之所以把全家帶到此地,大概段凱文出於類似的歉疚的愛。他如此憎恨曉鷗,她深深理解。
段凱文已經等在陽光超飽和的海灘上。他沒穿海灘的時尚服飾,只是戴一副墨鏡一頂草帽,意思一下海灘風尚。他比這些度假客少見陽光,膚色發陰,是一種陰黑;她呢,是一種陰白,如同不見天日的所在培植出的白蘆韭黃筍或者金針菇之類。在這個陽光人群中,他和曉鷗是兩小塊陰天。保姆帶著兒子撲進海水,海面紅紅綠綠的浮游玩具中又添了兩塊鮮豔色彩。
段凱文點著一根菸,眼睛看向海,海里熱火朝天地翻騰著他的心事。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在這個時候來打攪你。不過……〃
段的手猛一抬,在曉鷗的〃不過〃上打了個頓號。動作很小,但氣勢足以靜止一個交響樂團。他不用她〃不過〃;他完全知道她的〃不過〃後面的句子。
〃我確實在資金上有困難。〃他說。
曉鷗聽出這句話百分之百的誠懇。她也誠懇地點點頭。
〃同時做那麼多大專案,在全國各地鋪開做,資金鍊難免給繃得很緊。〃他把抽了兩三口的煙扔在沙子上,用腳仔細埋葬了菸蒂。
曉鷗發覺自己給他拖進了說情交談。他為自己在說情。中國做事,許多情形下理管不住,要靠情。理是死的,情是活的,理把事辦死了,情往往可以把事救活。段凱文在欠債的事上已經被理打死,他現在要靠激發曉鷗的情來救活自己。
〃我可以再寬限一點。〃曉鷗說。
〃多少天?〃
〃合同上規定五天。我再給您五天。〃
〃五天不行。〃
〃那您需要幾天?〃
〃幾天夠幹嗎的?無濟於事。〃
曉鷗蒙了。這個人還不懂得他現在的位置嗎?昨晚的簽約不是已經把他放到他該待的位置上了嗎?五天內還清債務,否則法庭上見。很可能跟媒體一塊見。這可是個不容置疑的位置,他得穩穩當當待在那裡。他看出曉鷗的懵懂,又開口了。
〃現在我在預售樓盤,估計三四個月之後資金能回籠一部分。那時候我肯定有足夠的現金還給你。〃
〃段總,您可是有好幾個'三四個月'了呀。〃
〃我知道。可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的現金流出了點問題。〃
曉鷗接下去是冷冰冰的一大段沉默。她的沉默他也是懂的:你來賭廳借籌碼玩〃拖三拖四〃的時候,沒想到現金流會出問題嗎?現金流問題不就像所有開發商的傷風感冒一樣時不時發生嗎?那時怎麼都勸不住攔不住,非要玩大,非要〃拖四〃,(要不硬攔著就玩上〃拖五〃了!)現在把你一家子都快拖進去了吧?
〃段總,合同都簽了。我在外面工作了十多年,合同對於我是神聖的。〃曉鷗平心靜氣地說。
〃就算你曉鷗幫我一個忙!〃
這是段凱文能說出的最軟的一句話了。
〃我是幫你了啊!段總,〃曉鷗苦苦地說道,〃我勸你不要玩拖三拖四,本來你還要拖五呢!我不幫你你現在欠的債更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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