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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出國分寺的公寓後,回到神戶家裡,跑了一段時間醫院。醫生說京都一座山中有一家可能對我合適的療養院,我便打算前去試試。準確說來,那並不是醫院,而是自由得多的療養設施。詳情下次再寫。現在還寫不好。對現在的我來說,需要的是在某個與世隔絕的靜寂地方休養神經。
你在我身邊陪伴了一年時間,對此我以我的方式表示感謝。這點無論如何請你相信。你沒有傷我的心,傷我心的是我自己,我想。
眼下我還沒有見你的準備,不是不想見,是沒完成見的準備。一旦準備完成,我馬上寫信給你。到那時候,我想我們也許會多少相互瞭解。如你說的那樣,我們應該加深對對方的瞭解才是。
再見。
這封信我讀了幾百遍。每次讀都覺得不勝悲哀。那正是同被直子盯視眼睛時所感到的同一性質的悲哀。這種莫可名狀的心緒,我既不能將其排遣於外,又不能將其深藏於內。它像掠身而去的陣風一樣沒有輪廓,沒有重量。我甚至連把它裹在身上都不可能。風景從我眼前緩緩移過,其語言卻未能傳人我的耳底。
每到週六晚間,我依舊坐在大樓沙發上消磨時間。不可能有電話來,也沒有要做的事,我常常開啟電視的棒球轉播節目,似看非看地看著。我把橫亙在我與電視之間空漠的空間切為兩半,又進而把被自己切開的空間一分為二。如此反覆無窮,直至最後切成巴掌大小。
10點一到,我便關掉電視,返回房間,倒頭便睡。
月底,敢死隊送我一隻螢火蟲。
螢火蟲裝在速溶咖啡的空瓶裡。裡邊放了些許草葉和水,瓶蓋鑽了幾個細小的氣孔。因為四周天光還亮,看上去不過是個平庸無奇的水邊棲生的小蟲而已。敢死隊卻一口咬定是螢火蟲,還說他對此十分熟悉。而我又沒掌握什麼反駁的理由和證據。也好,就算是螢火蟲吧!螢火蟲一副睡眼惺論的樣子,企圖爬上光溜溜的瓶壁,但每次都滑落下來。
〃在院子裡來著。〃
〃這兒的院子?〃我吃了一驚。
〃喏,附、附近那家賓館為了招待顧客,一到夏天就放螢火蟲吧?就是從那邊錯飛過來的。〃他一邊說一邊往大旅行箱裡塞放衣服、本子等物。
暑假已經過去幾周時間了,滯留宿舍的只有我們這樣的人。我不大樂意回神戶,繼續打工,他因為有實習任務。現在實習已經結束,正準備回家。敢死隊的家在山梨。
〃這個,送給女孩子,她肯定高興得不行。〃他說。
〃謝謝〃
日落天黑,宿舍院裡十分寂靜,竟同廢墟一般,國旗從旗杆降下,食堂視窗亮起燈光。由於學生人數減少,食堂的燈一般只亮一半。左半邊是黑的,只有右半邊亮。但還是微微盪漾著晚飯的味道,是奶油加熱後的氣味兒。
我拿起裝有螢火蟲的速溶咖啡瓶,爬上樓頂天台。天台上空無人影,不知誰忘收的白襯衣搭在晾衣繩上,活像一個什麼空殼似的在晚風中搖來蕩去。我順著天台角上的鐵梯爬上供水塔。圓筒形的供水塔白天吸足了熱量,暖烘烘的。我在狹窄的空間裡弓腰坐下,背靠欄杆。略微殘缺的一輪蒼白的月亮浮現在眼前,右側可以望見新宿的夜景,左側則是池袋的燈光。汽車頭燈連成閃閃的光河,沿著大街往來川流不息。各色音響交匯成的柔弱的聲波,宛如雲層一般輕籠著街市的上空。
螢火蟲在瓶底微微發光,它的光過於微弱,顏色過於淺淡了。我最後一次見到螢火蟲是很早以前。但在我的記憶中,螢火蟲該是在夏日夜幕中拖曳著鮮明璀璨得多的流光。於是我一向以為螢火蟲發出的必然是那種燦爛的、燃燒般的光芒。
或許,螢火蟲已經衰弱得奄奄一息。我提著瓶口輕輕晃了幾晃,螢火蟲把身子撲在瓶壁上,有氣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