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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
“一聽這曲子,我就時常悲哀得不行。也不知為什麼,我總是覺得似乎自己在茂密的森林中迷了路。”直子說,“一個人孤單單的,又冷,裡面又黑,又沒一個人出來救我。所以,只要我不點,她是不會彈這支曲的。”
“瞧你說的像電影《卡薩布蘭卡》裡似的。”玲子笑著說。
之後,玲子彈了幾支勃薩諾巴舞曲。這時間裡,我端詳直子。如她自己信上寫的那樣,顯得比以前健康,曬黑了不少,由於鍛鍊和野外作業,體形緊繃繃的。那深邃澄澈的眸子和羞澀似的囁嚅著的小嘴唇倒是和以前一樣,但整個看來,她的嬌美已開始帶有成熟女性的氣質。往日她那嬌美中時隱時現的某種銳氣——如同使人為之顫慄的刀刃般的銳氣——已經遠遠遁去,轉而盪漾著一種給人以親切撫慰之感的特有的嫻靜。我為這樣的嬌美而怦然心動。同時又感到有些驚愕:不過半年時間,一個女人居然會有如此明顯的變化。直子這富有新意的嬌美確實一如往日或者更甚於往日,使我為之傾心痴迷。儘管如此,一想到她所失去的東西,我還是不無遺憾。那思春期中的少女所特有的,或者不妨稱之為我行我素的瀟灑,在她身上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直子說想知道我的生活,我便講了大學裡的罷課學潮,講了永澤的事。向直子提起永澤還是第一次,他那奇妙的人格、獨特的思考方式、偏頗的道德觀——對這些確切地加以說明是十分艱鉅的任務,但直子還是大致理解了我最終想表達的意思。我隱瞞了和他去物色女孩的部分。只是說明我在寄宿院裡唯一來往密切的人是這等天馬行空式的人物。這時間裡,玲子懷抱吉他,再次練習了一遍剛才那首賦格曲。她仍然不時地找間隙喝口酒,吸一下煙。
“倒像個不可思議的人。”直子說。
“是不可思議。”我說。
“可你喜歡他?”
“說不清楚。”我說,“大概說不上喜歡。他那人,不屬於喜歡不喜歡的範疇,而且他本人所追求的也不是這個。在這個意義上,他是個非常直率的人、不弄虛作假的人、極其清心寡慾的人。”
“同那麼大堆女人睡覺還算清心寡慾?你可真有意思。”直子笑道,“你說睡過多少個來著?”
“八十個左右總還是有的吧。”我說,“不過,在他身上,睡的人數越多,每個行為所具有的含義就越模糊淡薄。我想這就是所謂他的追求目標。”
“清心寡慾就指這個?”直子問。
“就他而言。”
直子開始思索我的話。良久,開口說:“那個人,腦袋要比我不正常得多。”
“我也那樣想。”我說,“不過,他是把自己身上的不正常因素全部系統化、理論化,頭腦好使得很。把他領來這裡試試,保準兩天就出去。說什麼這個也懂,那個也曉得,沒一個不明白的。他就是這樣的人,而這樣的人才會在社會上受到尊敬。”
“肯定是我腦袋不好。”直子說,“這裡的情況還不大明白呢。就像連對我自己本身都還稀裡糊塗一樣。”
“不是腦袋不好,是普通一般。我對我自己也有好多好多不明白的,普通人嘛!”
直子把兩腳放在沙發上,支起膝蓋,將下額搭在上邊,說:“噯,渡邊君,我很想再多知道一些你的事。”
“普通人啊。生在普通家庭,長在普通家庭,一張普通的臉,普通的成績,想普通的事情。”我說。
“呃,你最喜歡的菲茨傑拉德好像說過這樣一句話:將自己說成普通人的人,是不可信任的,對吧?那本書,我從你手裡借來,看了一遍。”直子調皮似的說道。
“的確,”我承認,“不過我不是有意給自己貼這麼一張標籤,是從內心裡真這麼認為的,真認為自己是個普通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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