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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春深日暖
作者:懷愫
☆、拜歲抽籤得中吉
天邊剛剛泛起青白,沈氏便披了襖起來梳妝,拿桃木的梳子透過頭髮,抹上桂花油又蓖過一回,挽了個油光水滑的髻,從妝盒裡摸出個銀打的五瓣梅花插在髮間。
“怎不戴那金的?”王四郎眯一眼瞧見了,長腿一伸打了個哈欠,扭頭見女兒蓉姐兒睡得小臉粉撲撲,食指一曲,一聲脆響彈在她腦門兒上。
沈氏阻止已經不及,蓉姐兒倒也不哭,睜睜眼睛看見爹媽都在,合上眼兒又睡了。
王四郎皺皺鼻子:“像只小豬玀。”
沈氏啐他一口:“混說什麼,小人家欠覺,昨兒又守了歲,怎的不瞌睡。”她猶豫著又照一回鏡子:“廟裡人多,我怕叫人摸了去。”
王四郎又是一聲哈欠:“這值個什麼,我這回可算是發達了,金的銀的不消說,往後珠子寶石都能給你掙回來。”
沈氏抿一抿嘴角,心裡歡喜,嘴上又勸他:“好容易見你拿錢家來,可別再去尋那些浪蕩子作耍胡賴,這些個給女兒攢著作嫁妝。”
王四郎從來不愛聽她說這些話,若是頭前幾天早就掛起臉來,可這幾天臘月的冰也潑不息他的勁頭,嘖了一聲:“婦道人家就是頭髮長,見識短,那些個如今捧我還來不及呢,若不是我走運,還能帶著他們一齊發財?”
沈氏到底換下了銀的,拿王四郎新給她打的金貨戴到頭上,金燦燦的花葉一下子把人都映得喜氣了,她眼中帶笑的斜了丈夫一眼:“趕緊起來,可不興叫財神爺等著。”
王四郎在家裡排行第四,前頭三個姐姐,後頭兩個妹妹,親生的娘沒等丈夫考中了當官回來,早早就病死了,一點兒丈夫的福也沒享到。
這個爹從鄉下到了鎮上做著綠豆官兒,一年孝沒滿就張羅著再娶,從此再不管這兄妹六個,給了間院子叫他們自立門戶,到了年紀也不挑撿,一個個外往發嫁。
後頭的老婆雖沒給他養出兒子來,卻把他拴得牢牢的,姊妹幾個都不許進門,連這個兒子也不親近,讓他遊蕩到了二十多,還是族裡人實在瞧不過眼,這才出力娶進個媳婦來。
媒人說的好花好稻,沈氏的爹孃又貪圖王家是當官的人家,進了門才知道這裡頭是一筆爛帳,說是有個院子,也就這麼一畝三分地,當中的天井開了一口井就連站人的地方都沒有了。
娶個親不但沒賺頭,還叫後頭婆婆把禮金全拿了去,聘禮酒席全算在王四郎頭上,一嫁進門就背了二十兩銀子的債。
王四郎自幼遊蕩慣了,新婚頭三天還曉得收斂,到了第四天便不見人影,沈氏守在屋子裡坐了一天,跟沒嫁的小姑乾瞪眼睛,一問才知道,王四郎一出門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兒。
既沒有大姑子帶著去拜翁姑,又沒有男家親戚串門,幾個大姑子一辦完事就兜了一席的酒菜回去,也不再上門來,沈氏連誰是誰都分不清楚。
她一個新媳婦守著冷鍋冷灶不知如何是好,再想哭也得忍了淚,柔聲柔氣的問了小姑姓名,見她身上的衣衫舊了,沒忍住問道:“成親那日你不是有一身新的,鞋呢?”
小姑還沒開口就紅了眼眶,那是回來的姐姐們借給她的,一完事就又收了回去。沈氏一聽怔住了,也沒了哭的心思,摸出陪嫁的布,給小姑納了雙新鞋。
小姑娘還沒過十歲,自姐姐們都嫁了,就跟著哥哥深一腳淺一腳的過著,逢年過節連件新衣一雙新鞋都沒有,這個才見面的嫂嫂給納了雙鞋,從此就代了母職,天天嫂嫂叫個不住。
沈氏原就是家裡的老小,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哥哥是男丁,姐姐生得又好,她人才普通,又是老末,怎麼也不得寵,冷不丁有個小姑,只當妹妹似的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