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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做媽的女人已經白了頭髮,所有的人都以為豁唇是她的孫子。所以豁唇第一次喊媽時,他們都忍不住笑。
“媽——我看見咱家插針用的樹犄了!”
老女人看了一眼窗外,對豁唇說,“新鮮的樹犄不能插針,要曬乾了。”
這回豁唇把“媽”和“野雞”放在一塊說,大家的笑聲也就有了更深一層的含義。
豁唇氣餒地重新回到座位上。他不明白司機為什麼不停下車讓他下去玩玩?就因為怕雨會下得大起來而要不停地趕路嗎?
他們從縣城客運站出發時便灰雲壓頂。值班的人勸司機不要發車,因為天氣預報說午後有中雨,塔紛養路段的人每逢雨天就會阻止車輛通行。司機要趕回家給過世的老父親燒“三七”,況且以往也有天氣預報虛報雲雨,所以他毫不猶豫就上路了。發車前他把醜話說在前頭,說他能管得了自己的車不出安全問題,但管不了老天爺,萬一下雨就會在中途歇腳了,讓大家想好了,是冒險跟他走還是留在縣城?結果有一多半的人退票下了車。留在車上的,加上司機和女售票員,總共才十二人。其他十人六男四女,男的有黑臉人、抱琴者、老啞巴、賣山貨的人、小木匠和豁唇。女的是豁唇的母親、圓臉孕婦、脖子像鵝一樣高聳的中年婦女和從關裡串親戚歸來的短髮大嫂。他們要到達的地方分別是塔靜、塔香、塔多、塔美和塔奎。當然終點是塔奎了。
濛濛細雨一直嫋嫋下著。司機想只要這雨保持如此溫柔的狀態,不向氣勢恢宏處發展,那麼他到達塔紛養路段時就不會受到阻攔。萬一他們執意不肯放行,他會甩他們一條過濾嘴香菸意思意思。如果香菸仍然不能使前途光明,他還有一瓶陳年佳釀作為撥雲見日的後備力量。
豁唇很快從對野雞的戀戀不捨的情緒中走出來,因為他又發現啄木鳥了。啄木鳥頓著腦袋,在吃樹縫中的僵蟲。跟著,他又看見一棵漆黑的雷擊樹上棲著幾隻紅腦門的山雀。
黑臉人嚼完了整根豬尾,他懷中的酒瓶便只剩個底了。那是圓形的一斤裝的酒精瓶,上面有刻度,他每次喝之前都要用紫色的大拇指甲蓋掐一下酒的深度,喝過後又把瓶子高高舉向車窗一側,眯縫著眼睛看他又喝下多少。其實窗外並無陽光,他根本借不到什麼亮兒,何況他的眼睛不至於連刻度都看不清了,無非是下意識的舉動。黑臉人酒足飯飽地打了幾個嗝,然後將膠皮塞蹭進瓶頸口封嚴,晃了晃,將它放進坐席下的帆布包。抱琴者噓了一口氣,想他的饕餮行為總算終止了。不料他俯身起來後手裡又抓著一把黃豆,那是生豆子,他將兩手合成燈籠狀,前後搖動著,豆子便發出狂奔的刷刷的聲響。不知他是否在給豆子去灰。後來那把豆子集中到黑臉人的左手時,已被他的油手弄得金光燦燦,他咯嘣咯嘣地嚼起了生黃豆。
逆行精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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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的小木匠一直盯著左上方的鵝頸女人。有人在塔香為他攬到一份活,給一對要結婚的有錢人打傢俱。他把全套傢什都帶上了。早晨司機說他是為了趕回塔奎給父親燒“三七”,若是中途因雨而耽擱概不負責時,他曾提著工具袋準備下車。可他走到車中央時發現了這個脖子又白又長的穿綠色碎花衣的女人。她盤著髮髻,細眉細眼,嘴唇卻很厚,看人時豐唇微啟,一副與誰久別重逢的驚訝表情。小木匠覺得她渾身洋溢著一股水曲柳花紋般的浪漫而奇詭的氣息,於是又重新回到座位上。有好幾次他都想坐到她身邊,可一直沒有找到一個水到渠成的理由。他盼望著雨下得大起來,這樣他們將被滯留在塔紛養路段,也許他會有幸知道她的Ru房離脖頸究竟有多遠。車裡的女人只有她穿著裙子,肉色絲襪透露出她的腿勻稱而結實。小木匠不由咂咂嘴。他想若是汽車順利透過了塔紛,他就佯稱自己不舒服去找她討藥,因為先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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