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5 頁)
那你今天又要向誰開戰?”
“向命運開戰,”他緊緊地抱住了唐娜,“只有你能讓我心甘情願地投降。”
那次兩情相悅的戰役讓爺爺整整休養了十天。他似乎把餘生的快樂和願望都孤注一擲了。他臉色發黃,眼圈微青,整天懶洋洋的,成了一條正在癒合傷口的蚯蚓。他對傳記的事情也有點淡漠,十來天沒有跟郭德而打過照面。
又過去兩個月,傳記終於完稿了。這時候,離我父親發動家變的日子差不多十個月了。厚重的文稿包在一層金黃色的絲綢裡,不動聲色地躺在爺爺的書桌上,散發出古怪的泥土氣味。他小心翼翼地揭開金黃色的絲綢,就象解開裹著愛嬰的襁褓。
“我就是這樣給孩子們脫掉衣服洗澡的。當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幾張天真爛漫的面孔,“要不了多久,我也老得該讓他們給我洗澡了。可是他們一個也不在了,死的死,跑的跑。”
這時,一行金光閃閃的書名躍入他傷感的眼睛:一個改變小鎮的巨人。
“他竟敢自作主張把書名改了,”爺爺氣呼呼地說,“一個殺人如麻的好人,多好的名字呀。一個改變小鎮的巨人,呸。”
不過,我爺爺還是伴著唐娜優美的鋼琴聲,一字一句地讀完了數十萬字的文稿。
“糟糕透頂,簡直就是一個雜亂無章的蟻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螞蟻,”他一甩手,厚厚的文稿撞在桌面上發出巨響。
望著唐娜微微突起的腹部,他的心情很快好了起來。“再過七八個月,我又有一個兒子了。當然,是女兒我也喜歡,”他走過去撫摸唐娜的腹部,感到無比自豪和幸福。
“是我們的孩子,”唐娜回頭看了他一眼,嘴唇張合了幾下。爺爺讀懂了她的意思,把腦袋伏近唐娜的腹部,全神貫注地傾聽胎兒的動靜,彷彿竊賊在隔牆偷聽開啟寶藏的咒語。
“他睡著了,還打呼嚕呢。我還聽到他骨頭生長的聲音,”爺爺高興地說。其實,他什麼也沒有聽見,不可言喻的喜悅讓他產生了幻覺。
“現在,你不想做點什麼嗎?”唐娜一邊問一邊把自己的臉慢慢湊進爺爺的嘴唇,想從那裡得到一個親吻。爺爺非常吝嗇他的親吻,只是在想和唐娜親熱的時候才吻她一下。這讓唐娜覺得自己就是一隻盛滿青春和美麗的玻璃杯子。
“我嗎?我想把那個傢伙罵得狗血淋頭,”他扭過頭指著文稿大聲說道。
果然,那天下午,爺爺敲開郭德而住的小屋,把那疊文稿放在茶几上。郭德而剛剛睡了午覺起來,懶懶散散地靠在椅子上。沙揚尼納給他們端來一盤水果,每瓣水果都插了幾根牙籤,看起來就象一窩安安靜靜的刺蝟。
“唐娜的鋼琴彈得真不錯,”沙揚尼納一邊遞給我爺爺一瓣水果,一邊笑眯眯地用異域語說道。
用不著郭德而來翻譯,爺爺也能聽懂這句話了。每次沙揚尼納看到他的時候,第一句話總是誇獎唐娜的鋼琴越彈越好。這讓我爺爺感到非常榮耀,彷彿沙揚尼納在誇獎他戴在手指上的金戒一樣。
沙揚尼納和唐娜偶爾也在一起說說笑笑。大多數時候,出於修養和禮貌,沙揚尼納都是站在庭院裡,靜靜傾聽從唐娜指尖流淌出來的音符,露出心領神會的微笑。
那部鋼琴就是一個最棒的翻譯。只有一次,她忍不住走進新房,與唐娜合奏了一首旋律怪異的曲子。在爺爺看來,兩個與別人都很難交流的女人竟然毫無隔閡地友好相處,這簡直就是奇蹟中的奇蹟。
沙揚尼納的雙手白皙乾淨,細微的血管非常清晰,構成一種恍若蠶子的圖紋。我爺爺忍不住碰了一下那雙透明得彷彿並不存在的手。沙揚尼納對我爺爺莞爾一笑,若無其事地走進了裡屋,弄得他道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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