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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是當場氣死的。”
自命不凡的正派大族,本以為能更有骨氣一點,竟然在危機臨頭的一刻為求活命,拔劍砍向同胞手足。
“主上吩咐若寧死不肯動手,尚有可取之處,放一條生路由之去,誰知道……”墨鷂搖了搖頭。“他們自己砍死了對方,根本不用別人動手。”
起先是怯懦恐懼,後來一劍劍拼下來紅了眼,哪管對方是什麼人,是否流著同樣的血,皆成了殺之而後快的物件。
“最後廢了他的武功,燒了家產,流落街頭行乞數年,被面攤的老闆收留做了雜役,變成此刻的樣子。”墨鷂拍了拍少年的肩。“接下來就是你的事,不用急,好好想想。”
他盯著卑怯忙碌的人,站了許久。
想起幼年時母親悽苦的笑。
想起家人輕鄙的眼神。
想起自己被毆打吐血,卻還要在母親面前佯裝無事。
想起這個人永遠視而不見的目光。
想起臨終時憔悴怨恨的臉。
手指幾度在劍柄上握了又緊,緊了又松。
突然想起曾經聽過的話。
“真恨一個人,殺並非唯一法門,有時反成了輕鬆便宜的解脫。”某次閒談,她淡淡的笑,“讓對方承受時間的折磨,失去所有又怯於一死,才是真正可怕的懲罰。”
“人最悲哀的,莫過於痛苦而無望的苟活。”
黑冷的清眸微閃,忽而望了他一眼,其間微妙的意味他現在才領悟過來。
靜立了許久,久到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目光。
被注視的人蒙然在旁人提醒下抬頭望過來,蒼老而昏然的目光混濁衰弱,掃過身形如劍的黑衣少年。
那個少年挺得筆直,像繃緊的弓弦,隱隱有種銳利的森然,一望即知受過嚴苛的訓練。無表情的面容似曾相識,氣息冷得嚇人。
或許又是個曾經聽說過方家舊事的人。
他疲倦的低頭擦拭著桌子,隻手按著陣陣痠痛的腰。每逢陰天,受過傷的腰背疼得幾乎斷掉,為了生存必須勉力做各種粗活,早已對多年來紛雜的指點議論麻木,昔年強盛的過往如煙花寂滅,乞食數年,他所求的僅是一碗冰冷的粗食,一方容身的木板,再不會為久遠無謂的記憶漾起絲毫波瀾。
那樣的目光終究太過奇異,他忍不住又望了一眼。正瞥見少年收回視線轉身走開,緊握劍柄的手垂落,虎口上的一顆紅痣喚起了某些沉睡的影象。
睛朗的午後,溫暖的陽光透入天井,一個秀致明麗的女子為剛滿月的嬰兒洗浴,亮晃晃的光芒隨著水花四濺,孩子咿呀的稚音與女子眼中的微愁相映,他不覺駐足。
嬰兒胖胖小手劃過女子的髮際,幼嫩的拇指邊一顆惹眼的紅痣,與他一模一樣。
他的第一個兒子……起初,他是很期待的。
不知什麼時候起,父輩的斥罵,叔伯的責備,旁系兄弟們輕鄙的目光扭曲了這一期望,他一天比一天疲憊,悔意在心底滋長,蔓延至鋪天蓋地。而那個女子,也漸漸失去了笑容。
他想,大概自己做錯,帶回了一個麻煩。或許她沒有武功更好,親人們指責的聲音會小一點,對著一個毫無威脅弱女,那些猜疑恐懼遲早會消失無蹤。
……他又錯了,當她失去了力量,嗜血的聲浪日盛一日,原本畏縮暗諷的人盡皆跳出來,幾乎將她生吞活剝。
他不敢站在她身邊,那樣洶湧敵視的目光,足以令勇氣消失怠盡。
一聲清脆的碎響,繼而是嬰兒響亮的啼哭,他回過神,母親怒氣衝衝的摔破了孩子洗浴用的瓷碗,看不出分毫添了長孫的喜悅。
他轉過身,快步離去,逃開了一切。
她抱著溼漉漉的孩子,彷彿不曾聽見婆婆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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