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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了好不好?”
姜夕說:“那我就看不見了。”
唐鵬說:“你其他時間畫好不好?”
姜夕說:“你告訴我,我還有什麼時候能畫?”
唐鵬不說話,可是連背影都能看出壓抑的憤怒。姜夕只好關了燈,躺上床,唐鵬如翻大浪一樣把所有的被子搶過來矇住頭,表達自己的不滿。姜夕就這樣在空氣裡手涼腳涼地躺了一晚上,心也涼了一截。她明白過來,唐鵬當初鼓勵她畫畫,是認為那是一個省錢而有情趣的陶冶情操的愛好——和熱愛烹飪、十字繡沒有本質的區別,可當她真的把畫畫當作事業,甚至犧牲唐鵬的時間,那就是一件大錯特錯的事情。
這樣的老情緒、老戲碼總是上演,姜夕總是忍讓,她幾次想質問唐鵬:“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可是害怕他真的說出“那你就不要畫”的答案。
直到有一天,她回家時發現浴簾被換掉了。原來的浴簾是她自己在防水布上畫的工筆仕女,微醺著粉色的臉,水珠濺上去像滴下的汗。現在成了一塊藍色的防水布,上面印著米老鼠和唐老鴨。
她離開廁所,離開家門,離開小區,離開了門口的馬路。她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家。
第五章
“我當初在大陸的畫廊裡,就是被這幅畫驚豔到的。”紅髮女孩兒指著剛剛掛上去的一幅畫說。
畫上是一個人體模型的雕塑,從凸起的光滑乳房看出是個女人,可是到脖子那兒就沒有了。它看起來被摔碎成無數塊,然後又重新拼在一起。工筆畫,每一處破碎的痕跡都比頭髮絲還細。
“《受傷的女人》。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太普通?”姜夕說。
“我記得那次畫展全是女性畫家,很feminism(女權主義),視覺衝擊很大,很強的控訴感。可我唯獨對這幅畫印象很深刻,這種脆弱反倒很有力量。”紅髮女孩兒說。
“年輕的一代已經破門而入了!”
姜夕還記得那是林滿為那次畫展上她的畫寫的評論。他寫道:“老一代拙劣地扭捏作態,不肯相信自己的時代已經過去。”
姜夕看著他對自己的滿紙溢美,覺得有些恍惚。學生時代,把成功之路看得漫長而險阻,身心都做好了苦熬的準備。看成名藝術家的自傳,總喜歡揀最艱苦貧困的那一段,看得熱淚盈眶,恨不得張開雙臂說:“讓苦難來得更猛烈些吧。”
後來發現這條路原來短得驚人,走著走著就發現視線裡出現了終點處的鮮花和點心,想象裡的荊棘和暴風雪都沒有出現。未免覺得無趣,無趣是對人生最大的懲罰。
畫這幅畫時,是她和林滿在一起的第五年。
她離開了和唐鵬同居的小屋,搬到林滿給她的工作室。她離開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如躍進捕鼠夾的老鼠一樣跳入了林滿為她提供的生活。林滿把所有的錢全放在一個抽屜裡,用藍白條紋的絹布蓋著,她覺得自己像古代的良家婦女——這個認識,使她非常快樂。錢少了,林滿就再默默添上,像是童話中可以生財的寶盒,他太知道該怎樣維持著不食人間煙火。
第一次出去旅遊,是林滿帶她去臺灣。
林滿和友人約在溫州街的舊書店談事,他們坐在裡屋,姜夕在外屋雜亂的書架上翻書,爬上爬下,出了一身汗,淘到一本《龔半千課徒畫稿》,驚喜地望向林滿,想向他炫耀,他恰好微笑著看著自己,像是她理想中慈愛的父親。
他招呼她過去坐,她坐在他身邊翻畫冊看,他聊天的聲音又低又遠。她像回到了中學的下午,逃了體育課,坐在灑滿陽光又空無一人的教室裡,趴在手臂上假寐,聽到腕錶上秒錶的聲音,未來連線著過去,時間像是在那個瞬間穿越了。
她看著畫冊,猛地抬頭時不小心撞到林滿的手掌,原來她坐在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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