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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願知道,不願猜測,只是加倍努力地練習,要把此生最傑出的成就奉獻給母親。而母親從不缺席他的演奏——無論是在老師家上課,還是在家練習,抑或是在學校裡表演。母親總是雙腳侷促地放在地上,微微屈著膝蓋,半眯著眼睛,彷彿在認清空氣中的小字。
那是他們母子關係最為融洽的時期。“成為一個著名的小提琴家”的目標,如同藤條一樣緊緊地把他們綁在一起。
母親餐館的生意蒸蒸日上,人手開始緊缺。某日拯民放學,看到後廚的碗櫥裡堆積著還沒來得及洗的碗盤。他立刻捲起袖子,蹲在大澡盆旁邊開始洗碗,同時享受著四面八方的讚美聲。
母親進入後廚時看到的就是拯民的雙手浸泡在滿盆的肥皂泡裡。“我的乖乖喲,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你的老媽媽!”她驚叫著跑到拯民身邊,把他的雙手緊緊抱在胸口,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拯民羞赧地向她解釋,那一天是“三八婦女節”,老師要求每個同學幫媽媽做一件事。他繼續解釋勞動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我的乖乖喲,我不讓你勞動,你好好拉琴就是對媽媽最大的報答。”
那天之後,拯民的練習變得更為勤奮痴狂,用老師的話說,“煙火氣全消”。每一次他將小提琴架在肩膀,母親挨個親吻他手指的畫面就出現在他的腦中,他狠狠地把手指碾在琴絃上,用疼痛把這畫面驅趕出腦海。
學琴的第五年,本市的文藝團體拉到一筆贊助,計劃自費租用維也納的金色大廳做一場演出,作為音樂家的老師也在被邀請的行列。
“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演出?”老師問。
坐在一旁的母親跳了起來。
“我們合奏怎麼樣?少年和老人,冬天和春天。”老師說。
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裡,“去維也納”就成了母親生命中的頭等大事。她為拯民定製了一套西裝,然後帶著他去影樓拍了一組拉小提琴的照片,印成海報貼在了餐館的牆上。
有時拯民在半夜醒來會發現母親沒有睡著,她望著天花板,那是一副混合著雄心壯志和天真的表情,她的眼睛熠熠閃光,彷彿在醞釀著什麼大的計劃。拯民被這副表情所吸引,愣愣地看著她,如同虔誠的信徒。他當然知道,母親在籌劃著他的未來,他也決定把未來的成就獻給她。
起程前一週,拯民卻被告知合奏的節目被取消了。本次演出得到了本市宣傳部的高度重視,幾次開會討論如何將節目的格調再昇華,最後決定讓老師和一個日本小女孩兒演奏,除了原有的“冬去春來”的意味以外,還象徵著中日之間友誼長存。
“我們去不了了。”拯民帶著哭腔告訴母親。
母親把拯民的頭緊緊地抱在懷裡,她的聲音轟隆隆地在胸腔裡震盪:“去!我們還是去!”
在維也納最著名的商業大街上,母子倆走進一家甜品店。母親在擁擠的店面裡找座位,拯民在櫥窗裡謹慎地挑選著甜點。
“這是什麼?”母親指著拯民放在桌上的餐盤,手掌大的糕點,旁邊是一大塊奶油。
“Apple Strudel,蘋果卷。”拯民說。
兩個人用叉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一大塊陌生而誘人的甜點,旅遊的新奇和欣喜之情冉冉升起。母親把指甲蓋大小的奶油含進嘴裡就不肯再吃,反覆表示自己已經“夠了”。她心滿意足地看著畫著彩雲縈繞大天使的屋頂,彷彿在展望一個美好而遙遠的國度。
“我的乖乖比所有人都強。”她的神色恬靜而愉快,長途旅行的疲憊在她的臉上一掃而空。
拯民吃完後,她用叉子颳去盤子上剩的一層薄薄的奶油,舔乾淨叉子,然後,她牽著拯民的手,說:“我們走!”
他們按照旅行地圖上的路線,去看了城市公園裡施特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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