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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她那笨手笨腳的樣啊,二十年來未有長進……”陰興看著妻子的背影,忽然半嘲半諷的笑了起來。
我無語凝咽,胸口像是塞滿了棉絮,實在堵得慌。陰興表現的越輕鬆,我的心情便越沉重。
“我想……這個東西是時候還你了。”陰興試著抬手,可胳膊一直在抖,卻始終無力抬手,最後他只得用眼睛不停的瞄著床頭。
我隨即會意,伸手在他枕下摸索,很快便摸到一件冰冷的長條形器物。抽出一看,果然是隻白玉雕琢的玉匣。看著分量很重,入手卻遠沒有表面那麼笨拙,我當著他的面開啟玉匣,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塊辟邪玉墜吊牌。
“以後還請皇后娘娘自己妥善保管為好!”
我想他正試圖笑得雲淡風輕的,可病中的他早已身不由己,勉強擠出來的笑容竟比哭還難看。
“君陵……”我也想笑,最終嘴角抽搐著,也只能扯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
他看著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就在我錯覺的以為他昏睡過去時,他忽然啞聲開口:“姐姐,我要是死了,你會不會記掛我?”
我渾身一顫,眼淚刷的落了下來。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那麼毫無顧忌的喊我姐姐,我一陣激動,喉嚨裡嗚咽著點了點頭,然後又馬上搖了搖頭:“你不會死!你不會死的……姐姐不會讓你死,你別胡思亂想……”
他笑著搖了搖頭:“何必自欺……”
“你不會死的!陛下還要拜你做三公,太子還需要你的輔佐……”
他繼續搖頭,重重的喘了口氣:“太子已經成人,自然會自己拿主意了……你今後地位將更尊崇,但有件事一定要牢記,切莫讓陰家人捲入朝政的漩渦……”
他越說越低聲,說到最後,像是睡著了一般,消音匿聲。
我捂著嘴,眼淚流得更兇,不知過了多久,陰識踱步來到我的身側,用一種空洞的聲音說:“讓他好好去吧!”
我一跤跌坐在地上,放聲號啕大哭,頃刻間,室外起了一陣騷動,然後整座宅院像是醒悟過來,哭聲驟響,我被淹沒在了一片傷心欲絕的哭泣聲中,猶如浸泡在無邊無際的海洋,海水冷得徹骨,透著無止盡的絕望。
陰識走上前,伸手在陰興額頭摸了下,然後託著他的背,把他身下軟枕抽走,將那具已沒了生息的瘦弱身軀擺放平整。做完這一切後,他坐在床頭,默默無聲的看著這個弟弟。
沒多久,陰興的嫡長子陰慶扶著母親哭喊著走了進來,身後緊隨陰慶的弟弟陰博、陰員、陰丹等人,最後是一大群其他族侄親戚。
陰識這才顫抖著雙腿站了起來,一手扶起哭泣的我,一手向門外一揮:“入殮——發喪——”
眼淚,順著他黯淡的面龐,緩緩滑落……
弄孫
陰興的大半生皆跟隨劉秀鞍前馬後,鞠躬盡瘁,默默無聞,得到的最高爵位不過是關內侯,此等封號空有其號,卻沒有國邑。
事後我才得知病中劉秀去探望陰興,曾問及政事以及三公朝臣各色人等,陰興自知難以痊癒,向劉秀舉薦見議郎席廣、謁者陰嵩。陰興歿後,劉秀果然依從他生前之薦,擢升席廣為光祿勳,陰嵩為中郎將、監羽林軍。
陰氏一族因我之故,本應榮耀到極致,然而上至兄長陰識,下至胞弟陰就,為人處世皆是低調到不能再低調,明明身為皇親國戚,但是陰氏一族的榮耀威望,卻還不及廢后郭氏金穴的十分之一。
我銘記陰興臨終遺言,尊重陰識、陰就等人的意願,未曾大加賜封,只是念及陰興一脈寡幼可憐,遂動了心思,將年滿十三歲的陰素荷歸於采女之列,接入宮中與我朝夕為伴。
紗南見狀,曾數次探詢我的用意,我只是緘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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