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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腳步。他仰頭看著沒有匾額的宮室,神色有些複雜。上一世,他與陸承寧在這場權力爭奪中敗落下來,最後他身死地牢,而陸承寧亦是性命不保——而今日,卻是顛覆了前事。
他的面上溢位苦笑,他們雖然是贏了,他卻不知道是怎麼贏的。許久以前便感覺到了來自皇后的敵意,可是以他們的勢力來看,卻是動不了她分毫的。
可是此次,三公上書,直直揭露了皇后的惡行,最令人驚訝的是這一次今上竟未曾鬆口,以從未有過的強硬姿態廢了許氏後位,逐入冷宮。
幾年前,吳嬤嬤在陸承寧的膳食湯藥中投毒,線索直指皇后,但是皇上卻如此直接而草率地掩了過去,毫不追究,與此次之事真真判若兩人。
到底是什麼原因,令得今上的態度差異如此之大?
這時,木門突然傳來了“咯吱”的聲音,顧明珩收回神思,就看見阿靜姑姑站在門後,朝著自己鞠了躬。她一身素衣,與往日所見多有不同,只聽她行禮道,“主子看著時辰快到了,便命我前來迎接太子妃。”說著側過身,“太子妃請。”
顧明珩點了點頭,抬步踏上了石階,發出極輕的腳步聲,銀紋斗篷在寒風的吹拂下緩緩搖晃,如夜之光華。
走在庭院的小徑上,光線有些暗,除了阿羽手中宮燈的光亮外,便只有前方的主屋內燃著燈火。其餘的宮室早早地便燃起了炭火,可這冷宮卻是一派淒冷之色,毫無暖意。
雖然陳郡許氏尚未失勢,但宮中之人看管了高低沉浮,捧高踩低向來是慣例,如今對待被廢的皇后,自然無人來獻殷勤。
前世的陸承寧被廢后,不也是如此嗎?
顧明珩掩在黑暗中的面龐上閃過涼薄的笑意,心中突地想起一個聲音——只允天下人負我,何不讓我負天下人?
這裡是天下最為輝煌富貴之地,卻也是世間最無情之地。含冤埋骨,身首異處,從來不少。卻還是有那樣多的人前赴後繼,如飛蛾撲火一般朝著這至極的權利與利祿奔忙,毫無止歇。
“貴女,太子妃到了。”阿靜將主屋的房門開啟來,站在門口輕聲稟報道。冷宮地處僻靜之地,冬日的夜晚更是死寂了幾分,阿靜的聲音不高,但是在這荒蕪的夜色中似有迴音一般,令人添了幾分冷意。
“請進。”屋內傳來有些熟悉的聲音,顧明珩未有遲疑,吩咐阿羽候在門外,便邁開步子踏入了房中。
燭火昏黃,顧明珩沉默地站在陳舊的屏風旁,雙手平舉道,“兒臣見過母親。”他的嗓音極為沉靜,像是世上沒有什麼能夠挑動他的心湖一般。
燭火發出“劈啪”的聲音,火焰躍動,令得顧明珩投在牆壁上的影子晃了晃。
許琦梧聞言抬起頭來,眼裡帶著諷刺,“如今已是戴罪之身,當不起太子妃一禮。”
“不管如何,您都是殿下的母親。”顧明珩微微抬頭,看著手指著針線地許琦梧說道。許久不見,她清瘦了很多,或許是未施脂粉的原因,臉上的皺紋很是清晰,一雙眼依然動人,卻少了生氣。
顧明珩突然發現,許琦梧年已近四十了。她人生最美好的十年都消磨在了宮牆之中,最後換來的,卻是獨守冷宮,守著一盞孤燈等待著未知的死亡。
“母親?”許琦梧看著顧明珩俊朗的面容,逐漸泛起了嘲笑的意味,她低低重複著這兩個字,突然舉起自己手中的錦衣,“太子妃可知,我手中繡的是什麼?”
顧明珩聞言看去,就見她手中拿著的是一件男子的衣衫,明黃為底,上繡龍紋——竟是太子服飾。雙眸微凝,顧明珩瞬間便掩下了神色,心中卻下意識得肯定這必不是為陸承寧所繡。
心下潛藏已久的猜測再次浮現出來,顧明珩沉默地看著在燈火之下極為刺眼的錦袍,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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