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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素來敬重孟良胤這個授業恩師。十數載傾囊相授,師徒二人每每遇到重要軍紀,都要秉燭達旦,曾經兩攻涼州失利,二人亦是促膝長談,將袁軍的每一個佈防,每一個將領,每一件兵器,每一個陣法都一一分析,說到動情處,或相爭不下,或不謀而合,這份情誼,早就深得任怎樣都割捨不得了。他自然不是疑心其有二心,只是,體諒他的難處。
‘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孟良胤與袁昊天,年輕時皆是名噪天下,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少年意氣,俯覽九州,氣吞山河,睥睨天下,這樣豪氣干雲的兩個人,在帝都臨安相遇,相互皆是久仰大名,把盞暢談,相見恨晚!他二人當年曾被譽為‘伯牙子期’之交,英雄惜英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而今,當年的狂傲皆斂去,徒剩了兩鬢霜白,昔日知己,今日卻是仇敵!
二十年來辨是誰,鐵血江河照甲鎧,英雄暮年,格外悽愴。
連孟良胤這樣的人物都是如此,更何況袁泠霜這樣的小女子?
段瀟鳴想到那夜她寥落單薄的剪影,心中一痛。他曾派人暗查過她的過往,知道她最親近的人原來不是她父母兄長,卻是袁昊天這個叔父!天家軼事,宮闈之間自然少不了碎嘴的奴婢,外人皆道袁泠霜並非其父親生,而是袁昊天與小嫂通姦生下,所以,袁昊天才會對這個庶出的侄女百般疼愛。
當年曾經在潛邸服侍的老奴們都私下傳言,這泠霜公主的面貌長得一點也不似其父,倒與二叔袁昊天恍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於是京中街頭巷議就更是捕風捉影,繪神繪色地加油添醋。
他本也不信這些個,可是那夜他親見她輕吐的‘爹爹’二字,卻是想不信也難了!
如果袁昊天真是她的生身之父,此刻她心中該是怎樣地痛?!怕是萬箭穿心也難以匹敵吧?可是,她卻還要這樣安然地站在他身邊看著他殺她父親,殺她最親最愛的人,或者說是看著她兩個最愛的人互相殘殺,他,竟是這樣地殘忍啊!
段瀟鳴心中頓之炸開一股酸楚,雙手隴在袖中,死死地握成拳,勁道之大,手背上,手腕上皆是根根青筋暴起,常年練武的人,血管都格外粗壯,條條絡絡,突在那裡,實實地猙獰可怖!
他到底還是不瞭解她的。她一早就知道他西征南下的決心,她一早就知道涼州是他進關的第一戰,她一早知道會有今天,可是,她卻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連落淚都不曾。而他卻一味地逼她,逼她許諾不可以離開他,逼她許諾不可以恨他。
他向來專橫跋扈慣了的,到了這個地步,他竟連恨的權利也不給她,他究竟是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戰場上一片喊殺聲,擂鼓聲響徹雲霄,似血殘陽已落了一半,天很快就要黑下去了。
第三個衝鋒陣隊又上了雲梯,這一次的阻力明顯變小了,城上沒有石塊再投下,連箭矢也稀疏了,袁軍的武器告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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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城下,皆在屏息而待,今日如何,便看這一刻了。
陳宗敬大罵一聲,跑到戰鼓旁邊,在手心噴了一口唾沫,兩個手掌合在一處抹了抹,一把奪過了擂鼓兵的鼓槌,卯足了勁,將一通戰鼓擂得沖天響。
換作平日,眾將定要嬉笑一番,可是如今身在戰場,誰還有那個閒心?只恨不得速戰速決,快些了結了,各個都站在段瀟鳴身後,眼都不敢眨一下。
天地之間,鼓聲雷動,段軍士氣高昂,一波一波地在雲梯上往上爬,眼看就快要佔上城樓了。
忽然,蹄聲四起,急躁奔來。段瀟鳴與眾人皆側首望去,但見四騎在前開道,皆是段瀟鳴親衛的服色,而後是霍綱親自駕車,朝這邊指揮台飛奔而來。
待看清這個陣勢,眾人心裡都猜得了八八九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