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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伶忠沒打招呼,只是抬起眼,但也沒能對上眼神。
已經是聽不見蟬鳴的季節了。他起身,將手指併攏,握緊,攢住手掌,示意給狗看,然後他站定腳,一側向前踏出,上半身順勢轉動。什麼都沒投出去,但狗卻追了出去。
然後,秦伶忠轉過身。
這一刻,到處都很安靜,每一步與地面碾壓時細微的聲音都異常清晰,湧上頭頂。彷彿落單的海鳥試圖起飛,即便要他骨髓四濺、肌肉迸裂,漆黑的羽毛沾滿鮮血,付出再多的代價也無所謂。
他什麼都沒抓住。
毆打自己該尊為長輩的人時,鈋鈍的觸感匯入神經。在極具放慢的知覺中,秦伶忠想,搞砸了。他沒忍住。所以,在對方掄著傢俱砸過來的時候,他也沒躲開。秦伶忠和蘇實真的父親都掛了彩,氣喘吁吁,狼狽不堪,死死注視著對方。
蘇實真的媽媽恰好出來,撞見這一幕,嚇得幾乎要暈厥,扶著門說:「你、你們這是……殺人了,搶劫了,我要報警,我要報警……」說著轉身,卻因腿發軟而癱軟下去。
假如是過去的他,應該要怎麼做?
動手是最愚不可及的行為,不論是什麼情況,這樣都稱不上明智,至少要差使別人來。不然就先道歉吧,先退一步再說。還可以提點賠償條件,現在究竟有多少錢能調動呢——
「咳,」他發出笑聲,「現在知道害怕了?」
秦伶忠抬手擦去臉上的血跡,漆黑的前發下是空空洞洞的雙眼。他走上前,呆滯而麻木的神情不復存在,轉眼變回那個刻薄、歹毒又自私自利的秦伶忠,聲音裡隱匿著冰冷的笑意,居高臨下,吐出最惡毒的話語:「報警啊,快去。我為什麼這樣,你們不知道嗎?心裡一點數都沒有嗎?真是噁心到令人作嘔,她是親生的吧,你是她爸爸。我不會再讓蘇實真回來了。」
黃昏時的雲正在遷徙,他聽到響動,回過頭時,她就站在那裡。背對著光,蘇實真渾身沾著昏暗的風沙,她看著他,慌張而不安,恐懼又無助,不知不覺向後瑟縮。
在秦伶忠所以為的人生裡,很長一段時間,他將蘇實真視作不可或缺的樂趣。他自認為是個簡單的人,珍視的事物並不算多。錢能達成一切他想辦到的事,也是他在這片海洋上賴以生存的唯一工具。可是,這些對她都無效。沒有錢他就不知道怎麼做,沒有錢他就手足無措,只會一味地犯錯。
蘇實真踉踉蹌蹌地向後退。
她慌不擇路地逃走,腦海里只剩下逃走一件事。遠離海,遠離沙灘,就像遲遲明白寒冬將至的候鳥,拼命地拍打羽翼逃離。
他抓住她。
蘇實真回過頭,臉上帶著燦爛的微笑,眼睛卻被淚水模糊了焦點。眼淚簌簌下落,她用雀躍的音調和上揚的嘴角開口辯解:「你知道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你知道了是不是?你別誤會,不要誤會。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
秦伶忠默默望著她,滾燙的目光將美麗的面容浸泡。
「你是不是不信?但是真的是假的,你是怎麼知道的?蘇丹青猜到了嗎?沒人知道的吧?是假的,真的是假的。」她攥著他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不是真的……你不信是不是?真的啊。」
他說:「我相信。」
不相信的卻是她:「都是因為我太漂亮了。爸爸媽媽都這麼說,因為我太漂亮了,所以才這樣——」
因為太漂亮了,所以才會成為別人留意的那一個。因為太漂亮了,所以才會遭受迫害。他們像陳述時間理所當然的法則一樣說著。美麗是錯誤,無力自保的美麗是一種罪過。就算被投石至死也情有可原。
倏忽間,蘇實真想起什麼,竭盡全力撲倒在地,將臉埋起來。
她悽厲地嘶喊:「別看我,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