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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小師傅,喝肉湯不也是沾了葷腥?反正都是破了沙門戒律,還不如大口吃肉呢!”肉鋪前堂裡烤著火爐的說書先生,瞧著有趣,不禁揶揄道
“山裡的老和尚說,因果分有大小,能小點還是小點好。院裡的小夫子也說過,做事可以出格,但仍需要有些敬畏。而從小和尚自身講,我修禪不修佛,所以山裡的佛祖管不得太寬,我入世不還俗,因此院裡的夫子也約束得不緊。本來確實可以葷素不忌,但是兩位師父的話還是需要謹記的,儘量少些因果,多些敬畏。”小和尚說得淡然,甚至有些理所當然
那位說書先生雖說棲身市井,但也有些見識,一愣之後便感覺到了小和尚的不凡,於是低頭吃肉,微笑不語。
肉鋪夥計倒不管什麼僧俗之別,只管接過小和尚遞來的食盒。入手一沉,食盒挺重,開啟後才發現內裡套著鐵壁夾層,盒底已經鋪好了一層木炭,木炭上頂著一片銅網,銅網上放著一隻瓷盅。
讚歎著精巧,夥計拿起勺子,順著鍋邊舀出一勺漂著油花兒的老湯,轉腕便倒進盒裡的盅裡,動作那叫一個熟練,小和尚看著高興。
瓷盅口小肚大,夥計一連三大勺才八分滿,剛要再添一勺,小和尚便道,“夠了夠了!”說完便掏出銀兩,按照肉食的價格付了湯錢。本以為這小和尚是空手來化緣,豈想還是正經的買賣,夥計也挺高興。
小和尚接過食盒,又問夥計借菜刀用。夥計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遞了過去,然後便踮腳瞧稀奇。
只見小和尚將食盒放在地上,右手持刀,左手伸進懷裡,摸出兩根洗淨的白蘿蔔出來,刷刷幾刀就削成了橘瓣大小的蘿蔔塊,恰好落在盒裡的盅裡,肉湯漲上來溢滿盅口,覆上盅蓋,恰好十分滿。
小和尚又伸進懷裡摸了摸,這回拿出一疊黃紙紅字的經文。鄭重地拿在手裡翻了翻,嘴裡貌似還唸了幾句,最後定論,“沒用!”,於是抬頭對著夥計扯扯嘴角,“再借個火!”
說完沒等夥計反應,便拿著經文湊近鍋底的火爐,經文為了增加韌性,上面都刷過油脂,所以格外的易燃耐燒。
藍色的火苗舔噬著紅色的經文,在這色彩單調的冬日裡極為惹人注目,食肆裡的吃客都向外望來。
小和尚轉著手腕,待火苗燃旺了,便丟到了食盒裡的木炭上,又扯著袖子扇了扇,木炭上就冒起了火星。看樣子是無煙的竹炭,不嗆人還有竹香。
那肉鋪的夥計瞧得嘖嘖不已,知道這是碰到了佛門裡的老饕,“小師傅,這文火肉湯燉蘿蔔不新奇,但你這做法就新奇啦!”
誰知小和尚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這算新奇?那是你沒見過老和尚和死瞎子!”
老和尚和死瞎子?什麼跟什麼呀?難道是哪家酒樓的大廚?沒聽過啊!夥計不明所以。
小和尚卻不再和他囉嗦,蓋起盒蓋,拎著食盒,緊走著過了白山丘牌樓,顯然是出城去了。
出城的當然是小草和尚,下山一個月了,還未看遍花花世界裡的紅塵,他便有些想念苦竹山上的清苦。今天是冬至日,書院休息一天,不用撞鐘,小草便決定回山看看老和尚,順便帶著肉湯燉蘿蔔,給老和尚解解饞!
城外的北風開始夾著雪花,雪花細小的如篩落的麵粉,但是藉著風力卻像亂卷的魚鱗。
小和尚頂著風雪走得飛快,倒不是他懼怕風緊雪寒,而是不快些走,盒裡蘿蔔就要燉爛了。
苦竹山在城外不遠,就是不起眼,幸好有座起眼的紅蓮寺。山不在高,有寺則名,況且還是座金光燦燦的寶剎。
等小和尚走到苦竹山下,風雪已經大如鵝毛。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唯有苦竹山上青綠依舊。苦竹纖細不落雪,只在風雪中搖搖擺擺。
小和尚想立刻上山,卻不得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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