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覽,不可發刻送人,以其間可存者絕少也。
餘所作古文,黎蓴齋抄錄頗多,頃渠已照鈔一分寄餘處存稿,此外黎所未鈔之文,寥寥無幾,尤不可發刻送人。不符篇積太少,且少壯不克努力,志力而才不足以副之,刻出適以彰其陋耳。如有知舊勸刻餘集者,婉言謝之可也,切囑切囑。
餘生平略涉先儒之書,見聖賢教人修身,千言萬語,而要以不忮不求為重。忮者,嫉賢害能,妒功爭寵,所謂“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之類也。求者,貪利貪名,懷土懷惠,所謂“未得患得,既得患失”之類也。忮不常見,每發露於名業相修、勢位相埒之人;求不常見,每發露於貨財相接、仕進相妨之際。將欲造福,先去忮心,所謂“人能充無慾害人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將欲立品,先去求心,所謂“人能充無穿窗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佐不去,滿懷皆是荊棘;求不去,滿腔日即卑汙。餘於此二者常加克治,恨尚未能掃除淨盡。爾等欲心地乾淨,宜於二者痛下功夫,並願子孫世世戒之。
歷覽有國有家之興,皆由克勤克儉所致,其衰也則反是。餘生平亦頗以勤字自勵,而實不能勤,故讀書無手鈔之冊,居官無可存之牘。生平亦好以儉字教人,而自問實不能儉,今置中內外服役之人,廚房日用之數,亦云著矣。其故由於前在軍營,規模宏闊,相沿未改;近因多病,醫藥之資,漫無限制。由儉入奢,易於下水;由奢反儉,難於登天。在兩江交卸時,尚存養廉二萬金,在餘初意不料有此,然似此放手用去,轉瞬即已立盡。爾輩以後居家,須學陸梭山之法,每月用銀若干兩,限一成數,另封秤出,本月用畢,只准贏餘,不準虧欠。衙門奢侈之習,不能不徹底痛改。餘初帶兵之時,立志不取軍營之錢以自肥其私,今日差幸不負始願,然亦不願子孫過於貧困,低顏求人,惟在爾輩力崇儉德,善待其後而已。
孝友為家庭之祥瑞,凡所稱因果報應,他事或不盡驗,獨孝友則立獲吉慶,反是則立獲殃禍,無不驗者。吾早歲久宦京師,於教養之道多疏,後來展轉兵間,多獲諸弟之助,而吾毫無稗益於諸弟。餘兄弟妹妹各家,均有田宅之安,大抵皆九弟扶助之力。我身歿之後,爾等事兩叔如父,事叔母如母,視堂兄弟如手足。凡事皆從省嗇,獨待諸叔之家則處處從厚,待堂兄弟以德業相勸、過失相規,期於彼此有成,為第一要義。其次則親之慾其貴,愛之慾其富,常常以吉祥善事代諸昆季默為禱祝,自當神人共欽。溫甫、季洪兩叔之死,餘內省覺有慚德。澄候、沅甫兩叔漸老,餘此生不審能否相見。爾輩若能從孝友二字切實講求,亦足為我彌縫缺憾耳。
遺囑的最後,曾國藩還留下兩首詩,名為《忮求詩》。忮是嫉妒之意,求是多欲、貪求之意。曾國藩告訴子孫後代,不可嫉妒不可貪求,同時要克勤克儉,順人生之自然。顯然,這已脫離了儒家積極進取的精神,進入了道家順其自然、不爭不怒的境界。
中國古代知識分子,青少年時代做出驚天動地大事業後,年老之時都會有這種心境,也會主動進入這種心境。世事滄桑,南柯一夢。幾十年苦苦追求並且已得到的東西,最終不過是一場幻夢。
這道遺囑,曾國藩看了三遍,潤色了三遍,然後偷偷地鎖到箱子裡,叮囑留守保定的心腹道:“一月後,開啟它,寄回我的家鄉。”
為什麼是一個月?
幕僚沒有問,曾國藩也沒有說。
清晨,濃霧撲面而來,曾國藩被人攙扶到車前,回頭用一隻眼看了看直隸總督衙門,沒看清楚。
他吃力地登上車,車輪在石板路上嘎嘎地響起,曾國藩在車裡如雕像,閉著一隻眼,一動不動。
怎麼做都是錯
“這案子,難辦!”
這是崇厚見到曾國藩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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