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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靈王起了個開頭,我沉聲將這段師父刻在木板上的文字背了出來。師父也講坐忘,講心齋,講大道清靜本源,講上善若水處惡不爭。不過我總覺得他對「夜行」最為著墨。我們三兄弟很少有公共課,都是私下傳授,平時也不鼓勵我們交流,基本處於各學各的。只有講「夜行」的時候,他才會把我們聚在一起。十三年來,我從這句話的毛尖領悟到了皮毛,赫然發現下面的骨肉血脈龐大得令人恐懼。
「轉眼十三年了。」武靈王嘆道。
原來那年師父就是來邯鄲見你的。我還沾了你的光咯?如果不是在街上看到師父那個奇裝異服的怪人,我可能早就餓死在了街頭。那半年的流浪生活現在回想起來都有些後怕,身為一個五歲孩童,連坑蒙拐騙偷摸搶的能力都沒有,只能在騾馬市撿人家掉落的草料,湊夠了一筐去換個麵餅。
「你將天下諸侯之事分析得絲絲入扣,難道就沒分析過夫子麼?」武靈王一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盯著我,「他為什麼要你下山?為什麼讓你入仕?夜行之道,你真的領悟了麼?」
雖然我承認你說的很在理,不過這並不構成我要跟你去秦國的理由。
「自臣投入相邦門下,相邦解衣衣我,推食食我。不以我年幼無知,出身卑鄙,言聽計從,屢試重任。臣怎能中道棄職責不顧呢!」我沉聲道。
「如此受相邦重視,為何今日還是白身?」趙雍好像不信。
「不賞之賞才是大賞。」我道,「臣年不及弱冠,相邦也是怕我遭庸人嫉妒。」
武靈王嘆了口氣,好像對我很失望一般:「你今年多大了?」
「開年就十九了。」我說。
「的確不用急。」趙雍又嘆了口氣,「不過寡人不能不急。」
「趙國形式還不錯,不用急吧。」我有些昧心道。我對沙丘之變以後的故事不瞭解,不過諸葛亮自比管仲樂毅中的樂毅,就是沙丘之後從趙國逃到燕國的。而且趙雍死後,趙國再沒有一個君侯給後人留下什麼深刻印象。
「寡人總覺得樓緩大夫有些不對勁啊。」
「臣不知。」
「他是個很謹慎的人。」趙雍道,「喜怒不形於色,今日卻太過反常。」
要想揣摩人心的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啊。我不由心中也緊了緊,自己並沒有做過什麼事,為什麼會引來這位上大夫的格外矚目呢?在他眼中,我應該就是一隻可以隨時碾碎的螻蟻不予理睬呀!
「樓大夫是樓煩人麼?」我看似隨口問道,實則是想探探趙雍的口風。在介紹一個人的時候,很容易將自己的感情色彩帶入其中。
「當然不是,」武靈王笑道,「怎會有這種怪異的說法?樓緩是趙室宗親。」
我見趙雍緩了口氣,知道他要講故事,側耳傾聽。沒想到故事扯得很遠,一下子扯到了趙氏的興族之祖趙成子衰身上。趙衰早年有賢名,與晉文公重耳自幼相識,亦師亦友。重耳流亡十九年,趙衰全程陪同。最後輔助文公成就霸業,從不爭權奪利,以國家利益為先,被人稱為「冬日之陽」。
趙衰有四個兒子,趙盾、趙同、趙括、趙嬰齊。同、括、嬰齊的生母是晉文公的女兒,封於原、屏及樓,故又稱原同、屏括、樓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使得趙嬰被逐出了晉國,等再次回來的時候,為了避免大宗小宗之間的矛盾,趙嬰的後人就以樓為氏。
「什麼事讓趙嬰被放逐的?」我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這個時代的書簡很少成體系,大多事紀傳體,如果不是師父這樣的大才教導,甚至分不清哪些事在前哪些事在後。而且就算師父再博學多識,也不可能知道每一件事。就算知道,我也未必能聽到。列國歷史之中,師父講得最多的是楚國,其次是晉國,即便如此,還是有大量的空白給我留下了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