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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聽胡楊說這些,陣陣涼意從心頭升起。她握著他的手,默不作聲。
往昔痛(三)
顧偉的家在四川東部達州一個叫石橋鎮的地方。
他們先坐火車到重慶,江灣在G省的西南部,交通不夠便利,飛機航線少,火車也只有一列直達重慶。到了重慶,再轉火車到達州。到達州時,他們已經在路上奔波了將近三十個小時。
石橋鎮離達州市區有60公里。由於到達州時已是晚上,他們只好先在市區住宿。第二天清晨,下起雨來,他們坐客車前往石橋。出了市區,汽車進入山區行駛。下雨天裡,山間被霧氣籠罩,植被綠油發亮,勞作的人們披一件蓑衣,唱一曲小調。窗外風景雖好,車輪下的路卻異常難行,路面還是沙石鋪成,時而顛簸,時而驚險。近期才開始修整鋪瀝青,遇到施工路段,還得停車讓行。60公里的路,花了三個小時才到。
石橋是個古鎮,有一條年代久遠的石板街,街道兩旁是木製兩層小樓,非常具有當地建築特色。一條小溪繞著老街,溪上架有石拱橋,溪邊栽有柳樹。溪水叮咚,柳條婀娜。老街外面,高樓聳立,車水馬龍,而這條石板街則極為清淨,鮮見人影。如果是出來旅行散心,這是個非常合適的地方。而他們無心賞景。
白露的鞋根走在石板上叩叩作響。穿過石拱橋,一直走到街尾,才到顧偉的家。
那是怎樣的一個家啊?被雨水打溼的牆根生出綠苔蘚,門窗已朽了大半,煤渣鋪成的地板早已坑坑窪窪,老式笨重的桌子和長凳子擺在一旁,連件像樣的傢俱都沒有,稱得上是“家徒四壁”。走進去,一股濃濃的黴味撲鼻而入。顧媽媽躺在後面的房間裡,屋裡只亮了一盞白織燈。
昏暗的燈光下,白露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顧媽媽,一陣心酸。她面色蠟黃,瘦得只剩一層皮,腹部鼓起,下肢浮腫。胡楊向陪著他們一起進來的鄰居問話:“怎麼這麼瘦了?”
“肝硬化腹水,晚期了,吃不下東西。”
“沒辦法了嗎?”
鄰居搖搖頭:“沒辦法了,醫生建議放棄治療,回家休養。”
“還有其他人照顧她嗎?”
“平常都是她孃家的侄兒,今天趕場去了。”
“哦,那你先忙去吧,我們在這兒看著她。謝謝你了。”
鄰居走後,白露在外屋搬來長凳子,倆人坐在床邊。胡楊心亂如麻,看著顧媽媽這淒涼的晚景,一股悔恨之意湧上心頭。如果當初把她接到自己身邊,接受更好一點的治療,她也不用遭這麼大的罪。可是,哪裡能有“如果”?誰又知道,她在江灣,看著滿大街穿白色或者海洋迷彩的軍人,會不會更加想念自己早逝的兒子?
他的雙手插在頭髮裡,緊緊揪著。有好幾次從死亡線上掙扎起來,他以為自己對生死早已淡然,而坐在顧媽媽身邊,心裡除了痛,還有怕。他不怕自己遭遇不測,卻害怕與親人分別。
已是中午,誰也沒有心情吃飯。
下午兩點,顧媽媽睜開眼睛。她看到眼前的這個平頭男子,很像自己的兒子,抬起外側的手,想去摸他的臉:“么兒,我的么兒回來了?”
胡楊和白露對視了一眼,心裡暗叫:不好,顧媽媽已經神志不清了。
胡楊握著她的手,急切地說:“媽,是我,我回來了。”他以前跟顧偉在一起,學了幾句四川話。沒想到,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么兒啊,我的么兒,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