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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路程總是受到人群的幹擾,當車繞過一棵大樟樹踏上大彎路時,人在路上隨意走的景象就少見了。我前面那位同我過去的職業一樣的人打著哈欠,我能感到他還想再抽一口,但由於工作的規定,他的要求沒能實現。我在他位置的時候很多都是站著,靠在車門旁的鐵桿上,還有幾個乘客也是站著,靠在其他人的座位上,即使那樣,我也能睡著。
過了永村,下面彷彿進入了荒蕪地帶,與人際的一切紐帶突然斷裂,好像一隻小甲殼蟲掉入大海,沉入面無表情的山谷之中,有時在田野與山林間,有時在山谷間,有時在田野與田野間。深夜裡,夢中的景色依然停留在三年前,眼前的卻彷彿是虛構出來的,與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我知道自己偏向記憶,只相信記憶。大部分山腰都是土黃色被陽光曬得發白像蹩腳的雕刻家刻出的一群嚴肅小丑頭像路邊的碎石和短小的樹懶散地棲息彷彿在說我們永遠也吸引不來鳥兒我們就要被塵土淹沒就要被空氣遺忘接下來的大彎道上的百年老樹依然寫著保護樹木的牌子也依然釘在上面一個老漢站在那伸出手把車攔下塞著菸草的嘴巴吐出了要去白河村的那塊地裡幹活到傍晚在乘車回來。
車沒停下,筆直向前開。我向後張望,似乎在那個地方遺落了什麼。我想拾起,但車沒停下,我沒有機會。
我記得,早晨的第一班和傍晚的最後一班總是擠滿了人,我可以發誓說我一路上是踮著腳尖站過去的;然而中間的時候,特別是早晨十點到下午三點,車始終沒坐滿。也就是在那時候,在週六上午他們會搭上我們這班車去市裡。大概在十一點左右車會停下來載上他們倆,開始時我會問他們去哪兒,之後就再也沒問過了。他們只是去市裡,等到下午再坐這輛車回去。我熟悉他們的時候是在夏末,隨後他們一直坐滿了整個秋冬季節。巧的是,每次他們上車時都有兩個相鄰的空位給他們,彷彿這一切事先都經過安排,只是不斷地表演。她喜歡靠窗的位子,當她走上車的時候,一條乳白色的線從她的發叢中露了出來,像是脖領上的裝飾,直連到她腰前的小口袋上。她像是隨著說明書的指導,欣然地坐在了窗邊,他跟著她,和她一起坐下。然後她遞給他她的一條耳機線,有時直接塞進他的耳朵裡,兩人就在一起安靜地聽歌或悄聲聊天。
回憶的意義對任何人來說都有輕重之分,但它本身是公平的。這種東西僅限於在我們安靜的時候再來造訪,我不瞭解其他人,但就我而言,我能感到它在我開啟門的那一刻希望我能說一聲:歡迎。我確實歡迎。
有那麼一次,我以為我把車票給弄沒了。當我發現的時候車正在朝村裡開,而我一句話也沒說,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該對誰說。當車到達目的地時,我告訴了司機。等車內只剩下我們倆人時,他把車門關了,不理會車下一些人焦急而迷惑的面孔。我們在車裡找了四十多分鐘,就差車頂和車底沒找了,但一無所獲。最後我們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不語。我發現車還沒有調頭,車頭對著的那條路在過兩年就會被鋪上水泥,車下的人在敲著窗子問我們回不回去,詢問的語氣憤惱而絕望。就這麼開回去好了,我想著,管他呢。
我們還是載了二十多人回去,我忘了是誰先開的車門,總之他們像海中的魚群一樣湧進車來。我記得我始終盯著前方,開始意識到這個月的活白忙了。在那之前我都沒有想到,彷彿那些車票是連線我思維的電線,它們沒了我的思維也就斷了。天依舊蒼藍,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可見可聞的,連煩惱我的一切也都可以因為慣性緊隨著我,而我卻無法輕易遺棄。現在想來,那並不算什麼,無非是補償一千多元錢罷了,我只是被一個簡單的失誤造成了我心裡很不想承受的損失嚇傻了而已,這似乎是給一個年輕而空乏自信的人一點現實意義上的教訓,不管這小子願不願意接受。這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