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4/4 頁)
歷可疑的中國女人流產,好讓她把床位騰出來,多讓她佔一天床位醫院就多蝕本近千元。
就在她躺在急診室接受體液補給,等待血壓慢慢往上爬的時候,一個男人來了,就在一層布簾那一面。她連盧晉桐的體溫都能辨識出來。學了幾年計算機,英文還不夠他打聽他女人的死活。
曉鷗在那一剎那發覺自己心裡潛伏的期望:她是期望盧晉桐像此刻這樣突然出現的。她在護士懷裡痛哭是因為她自己斷送了期望。原來她遠不如梅吳娘有種;她要殺死自己腹內的孩子只是做個姿態,站在海邊不往水裡跳而咋呼〃誰敢攔著〃的姿態。她拿這個姿態不單給盧晉桐看,給世界看,也給自己看。養孩子是殺手鐧,殺孩子也是殺手鐧。盧晉桐跟他老婆沒有兒子,他要兒子要瘋了。自從曉鷗確定懷孕,他常常摸著她的小腹,幸福得弱智,對著那裡〃兒子、兒子〃地語無倫次。
隔著一層簾子曉鷗聽護士和大夫低聲討論:這中國小子一定是剛來的那個中國女孩的男人,中國女孩躲的就是這狗東西。護士決定絕不讓他找到可憐的中國女孩,他跟她的關係一看就罪惡,已經把她犧牲得沒了血壓,只剩下喘氣和流淚了,只剩一張皮一副骨架了,可憐的東西,讓我們救救她!美國人的愛好之一就是救人,護士和大夫的專業和業餘愛好都是救人。
盧晉桐被他們趕出了急診室。曉鷗此刻又哭起來,她哭自己不識好歹,浪費護士的好心,躺在這裡開始怨恨,怨美國式救援太強勢,使她不好意思衝出簾子跟盧晉桐破鏡重圓。盧晉桐鬥不過美國人民,弱小地退出去了。美國人民簡單的善良和熱忱不允許藕斷絲連、愛恨不清;這是個非黑即白的民族。護士此刻撩開布簾子,一個拯救者的使命完成得很好,使她這一天內容充實。她抱住曉鷗,千篇一律地說著此類場合中都會說的句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大哭起來。挽救和被救怎麼這麼擰巴?拯救者怎麼這麼不想懂被救者?被救者怎麼才能讓拯救者懂得中國就是發明藕斷絲連這個成語的地方?
原來盧晉桐沒有離開。他就等在急診室門口。曉鷗我不信你一生一世不出來。一聽見曉鷗的哭聲,他聽見號角了,立刻向布簾子後面衝鋒。進了簾子,他跟曉鷗比著哭。曉鷗你不能殺了我兒子啊!曉鷗你必須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啊!……整個急診室成了通俗劇舞臺,連剛從槍戰裡被拖下來的嫌疑犯都自愧不如,還是人家中國人的戲好看。
護士和醫生此刻像是忘了臺詞和動作,只好束手,讓這對中國男女自己推進情節。
盧晉桐發誓再也不賭了。所有狠毒的咒詞都用出來,老爹老孃一個都沒得跑。梅曉鷗用哭腫的眼睛白了他一眼:姓盧的你的誓言狗屁都不如,狗屁還臭一陣。他只愛曉鷗和兒子,只要他們好好活著,他做狗也無妨。這話她不信,但她愛聽,垂著淚讓這句話補藥一樣進入她虧空的身體。跟我回去吧。我不。回去吧。不。真不回去?她聽出這句話的陰森。他的目光也是陰森的。隔著一層白布簾子,他想殺人還是怎樣?
〃梅曉鷗,〃他說,〃我問你最後一次,你信不信我盧晉桐發的誓?〃
她害怕了,覺得他體內在執行一個大動作。不過她還想嘴硬一下,說他的誓言她聽膩了,耳朵生繭了。
盧晉桐從襯衣下抽出一把刀。她嚇得連叫喊都忘了。其實他動作很快,她真叫喊也來不及,用俗透的形容就是〃閃電般地〃。刀落血出。他的臉從微微醉紅到青黃、到灰白……
等曉鷗恢復意識時,她已經錯過了通俗劇的高潮。那一根被剁下的中指已經被拿出去,被裝入一個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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