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阮瑀(上)(第1/4 頁)
夏侯尚說得對,曹植並沒有許諾什麼,他僅僅是袒露好感而已。對於其他姐妹,也是一樣的。
那天驟雪初歇,經繞庭院紅廊時,恰巧看見曹節與曹姝等姊妹們在雪地嬉遊,而當我欲靠近時,卻見曹植披著舊年獵得的黑熊皮套,正盤腿坐在光溜溜的雪地上扮演猛獸“大展身手”。女孩兒們的笑聲環繞著她,五彩的裙襬簇擁著他,他就像個集寵愛於一身的王子,他的髮辮任人打扮,他的臉頰任人妝弄,而他毫不計較。紅潤的臉上只洋溢著青春的朝氣,俊逸的眉目只寫滿了爽朗與自由。
而我藏進了硃紅的廊柱後,只敢蹙著眉頭痴痴地遠望。
其實我多想,像她們一樣,可以在人前摸摸你的頭髮啊。
子建,對不起,我不瞭解你。我得到了你的好感,卻不能立刻讓你堅定決心,說出那個遙不可及的“愛”字。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憐憫和同情,是真正的敬服和鼓舞。我從不渴望誰來將我拯救,只是希望在我自救時,有個人能牢牢握住我冰冷若霜的手。別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愛我了。
這是一段極其不平等的感情。
歷經大劫後,我卻不能做到順其自然。
新人雖可愛,無若舊所歡。舊人之死,引發世人哀憫數日後,便如石沉江海,漸漸遺忘。冷峻的府牆仍像一道道獄門,禁錮著每一個尚在豆蔻華年的姑娘們的魂靈。雪地梨花飄落滿地,又敲響了誰的喪鐘?
……
隆冬時節,天寒地凍。為了儘快擺脫感性情緒對生活的耽誤,接下來的半個冬日,我全身心投入了整飭相府文書的繁冗雜務中。這日天才矇矇亮,我便起身出院門,前往外府相署。經過角門時,隱約聽見兩個女婢蚊語。
“……當真麼?這紫石英真有這效?”
“那還有假,我是屋裡頭公子跟前侍奉的,這幾日的石藥都是我親熬的,也親眼見著他吃了半碗又半碗哩。”
“這倒是奇了,我們昨日還唸叨著,晏公子衝上了這傷寒,咳得厲害,連下榻都不能夠,這會子身體倒大好了,原是姐姐得了這罕見的治病法子。”
“我哪裡有那本事呢,都是尹主子花重金求來的,聽聞是南土的術士給的方兒,南邊正鬧瘟呢。這藥有紫石、鍾乳、石脂、乾薑、茯苓、防風……公子吃了,體中大熱,當夜便在房中坐不住,赤腳走在那庭中,必吃寒食、寒飲、穿寒衣才了得。”
“尹主兒能弄來這方也是厲害,同樣是得了傷寒,茂公子那房就不同了,趙姬哪裡有門道曉得這個呢!聽人講,茂公子久病未愈,動起火來,還把大夫人好心請來的醫官給打傷了呢。”
“可不是,茂公子向來如此,哪有病患像他那樣蠻狠無理的!等著瞧吧,咱公子痊癒了,多少還是會賞趙姬房的那位一些現成的,到時候,指不定他得多聽咱哥兒的話兒呢。”
“真真有這樣救命的好東西,趕明兒我也抄了這藥方,偷運些首飾出府當了,也換些什麼紫石、鍾乳,給我那鄉下住的阿翁阿弟送去驅寒。倘是他們得了傷寒,這石藥可比那些扒皮勢利的土郎中亂開的法子管用,唉。”
“噓噓,可別聲大,我們好不容易趕夜出府買來的,莫讓門房聽去了,這種法子見不得人的,快把囊兜藏緊了,我們摸黑靠牆走……”
“不過你別說,這些箭頭模樣的石子委實好看,比純姑娘常戴的水晶手串還透亮呢……”
……
南方又有疫情發生了嗎?
很久沒有再次聽見瘟疫二字了。等女婢們走遠了,我在黑夜的寒風中若有所思,不由得想起這個時代一名傑出的大夫和他的醫書。
也許,對於他和他的名作,我能做點什麼。
緩步踱至相署廊下時,報曉雄雞正立在掛滿冰凌的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