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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愧疚的心情,還登門拜謁了洪老師,似乎誠懇地檢討了自己的錯誤,深深感激老師對他的殷殷關愛。
可是風雲難測。天幕才顯現一角藍天,突然又亂雲飛渡,電閃雷鳴。在鳴放中站在被告席上的狗熊李健人,如今晨雞亮開嗓子高聲唱:《人民日報》社論早說了,從《文匯報》那幽深的山洞裡冒出的那股黑煙,經過右派刮來的狂風的恣意鼓弄,頃刻間,在昆師幻變成重重黑霧,嚴嚴實實地將整個學校封鎖,使昆師的桑田突然變滄海,美女瞬間成魔鬼,如今是將被他們倒轉過去的倒過來時候了。魔鬼一聲吼,一場魔鬼變戲法的表演又在昆陽開鑼了,昨日還被他大力表彰的幫助黨整風的昆師英雄,清晨醒來,便變成了眾人不齒的狗熊,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急先鋒,罪不可赦的資產階級右派。他們殺氣騰騰地說,對資產階級右派來說,言者不只有罪,而且罪不可赦。讓他們鳴放,那是讓他們充分表演,那是“引蛇出洞”、“放長線,釣大魚”。這不是陰謀,而是陽謀。資產階級右派是客觀存在,他們遲早會跳出來的。此後,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說,對右派,就是要心狠手辣。就是打一隻蚊子,也萬炮齊發。小會批,大會轟,他們只能低頭認罪,不許他們亂說亂動。把草繩當作蛇,將兔子說成象,那也是實事求是,因為他們認為右派分子的狗嘴裡根本吐不出象牙來。人心叵測,昨日低聲下氣呼人親爹的的龜孫,今天板起賣牛肉的面孔,個個滿臉冰霜,開口蜂螫劍刺,電劈雷擊。他們要將別人的屍體爭著拉過來做墊腳石,以圖後日升遷有臺階。一些膽怯的,怕引火燒身,就快刀斬亂麻,與以往同他過從甚密的人,斷絕干係,甚至瞎編胡湊,密織羅網,以顯示自己立場堅定。於是,你說無此事,他說親眼見;你說無此言,他說親耳聞。謊言反覆千遍,便成定論治罪。千人所指,百口莫辯。當然,知道這是莫須有的皇帝的新衣的,也大有人在,但是他們都已不是小孩了,他們只能視而不見,充不耳聞,他們知道講良心將付出多麼高昂的代價!自古以來黃泉路上冤魂多,何況右派分子大概還不會冤死!自己家還有嗷嗷待哺的幼男弱女在,他們輸不起啊輸不起!於是他們就閉上眼睛,即使別人有天大的冤屈,也由他去!就這樣,鬼魅晝行,豺狼擋道,徇私枉法,挾仇報復,上窮碧落,下究黃泉,無中生有,落井下石,把那些敢於說皇帝穿了新衣就等於皇帝裸行的正道直行者,統統打入了右派的行列。革命要徹底,當然要寧左勿右。上面說右派是一小撮,可他們如用拖網拖,大魚小魚、蝦子螃蟹、螺陀蚌蛤全都都拖上來,管他是不是右派,就是要痛痛快快拖出黑壓壓的一大片,悽悽慘的一長串。按李健人的說法,昆師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而洪鷁就是這座小廟裡刮妖風的魔鬼,這眼淺池中掀巨浪的大王八。李健人暗中盤算,你洪鷁總以為自己身子不歪行得正,不怕狂風惡浪船頭坐得穩。可這次反右派啊,十二級颱風挾著如山狂濤鋪天蓋地,看你有什麼超天本事能抗拒?雖然,洪鷁也曾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他生活困難時也曾多次幫助他,有時他也心存感激,可他也自知形貌猥瑣,才德卑下,要堅持真理正義,清清白白做人,他誘怎麼能出人頭地?他只能走他的獨木橋,陰險狡詐地去攫取他想要得到的東西。而洪鷁既然是確確實實橫在他前進的險窄的獨木橋上的不可逾越的頑石,這次如果不借十二級颱風的偉力推下橋,他就會被它困住,甚至被壓死。因此他不能心慈手軟,只能心狠手辣,昧著良心去打殺。成則為王敗為寇,亙古如此,他又何必猶豫?他不能再做善變顏色、能斷尾求生的蜥蜴,如今他要做統治昆師的恐龍。
在聽了由鳴放轉入反右的主題報告以後,李健人興奮得整整一個晚上沒睡覺。當第一抹曙光剛要降臨的時候,他徹徹底底地想停當了。他毒毒地點了點頭,三角眼裡閃著幽幽的兇光,“洪鷁,別怪學生心狠手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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