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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常手寫所作《青玉案》者,置之幾研間,時自玩味」,並說「此詞少遊最能道之」。方回與山谷為深交,山谷與叔原亦為深交,雖不知方回與叔原是否相識並相交,但兩人在精神上應該是聲氣相通之人。
《白雨齋詞話》說:「方回詞,胸中眼中,另有一種傷心說不出處。」相貌奇醜、身長八尺、世人謂之「賀鬼頭」的賀鑄,與小山一樣是「傷心人」。
小山有「鬥草階前初見」,賀鑄則有「芳徑與誰尋鬥草」。賀鑄之《柳色黃》,足以同小山此首《臨江仙》相媲美:
薄雨催寒,斜照弄晴,春意空闊。長亭柳色才黃,遠客一枝先折。煙橫水際,映帶幾點歸鴉,東風消盡龍沙雪。還記出門時,恰而今時節。
將發。畫樓芳酒,紅淚清歌,頓成輕別。已是經年,杳杳音塵都絕。欲知方寸,共有幾許清愁,芭蕉不展丁香結。枉望斷天涯,兩厭厭風月。
《能改齋漫錄》記載說:方回眷一姝,別久,姝寄詩云:「獨倚危闌淚滿襟,小園春色懶追尋。深恩縱似丁香結,難展芭蕉一片心。」賀因賦此詞,先敘分別時景色,後用所寄詩語,有「芭蕉不展丁香結」之句。
從「鬥草階前初見」到「芭蕉不展丁香結」,情何以堪!這樣艱難的人生路究竟是如何走過來的?
小山貴為相府公子,方回貴為皇家後裔,卻因為他們的至情至性,而不為太平盛世所接納。幸運的是,他們畢竟身處太平盛世,方得以苟全性命、騁才詞場。否則,倘若晚生數十年,遇到靖康大亂,真不知道他們能否承受得住顛簸流離、霜刀雪劍之苦。
晏幾道的兒子兒媳便雙雙死難于靖康的戰亂之中,《宋詩紀事》卷二十五載:「幾道,字叔原,號小山,殊幼子,監潁昌許田鎮,能文章,尤工樂府,有臨淄公風。子溥,字慧開,靖康初官河北,與妻玉牒趙氏死難。」
小山與方回均是天縱之才,不可多得。張耒在《賀方回樂府序》中說:文章之於人,有滿心而發,肆口而成,不待思慮而工,不待雕琢而麗者;皆天理之自然而情性之道也。大家都說,世間最英勇橫暴的人,莫過於劉邦與項羽。這兩個人,難道有一點兒女之情嗎?但是,劉邦回故鄉而躊躇滿志,高唱「大風起兮雲飛揚」;項羽兵敗垓下泣別虞姬,悲歌「時不利兮騅不逝」,情發於言,流為歌辭,含思淒婉,聞者動心。這兩個人,難道是絞盡腦汁來作詩嗎?不過是直寄其意罷了。
賀方回博學業文,而樂府之詞,高絕一世。有人批評說,他應當多寫文章,偏偏在作詞上費工夫,是大材小用了。張耒卻認為,賀詞自然天成,「夫其盛麗如遊金張之堂,而妖治如騅攬嬙施之祛,幽潔如屈宋,悲壯如蘇李」。好詞當然不亞於好文章。世間少一個風塵俗俗吏,多一個絕妙詞人,不亦樂乎?
在中國文學史上,小山詞與方回詞都屬於「我手寫我心」的性情之作。而他們所愛的女子,也永生在這些佳美的詞句之中。
正礙粉牆偷眼覷(1)
木蘭花
小蓮未解論心素,狂似鈿箏弦底柱。臉邊霞散酒初醒,眉上月殘人慾去。
舊時家近章臺住,盡日東風吹柳絮。生憎繁杏綠蔭時,正礙粉牆偷眼覷。
在我們陰暗的房子裡我們覺得幸福,
我們把椅子拉近窗
透過玻璃瞧我們自己
用淚水把自己洗淨
我們在最後一陣細雨中舞蹈
夏特爾《女孩和雨》
一卷紅樓夢,滿紙辛酸淚。十二金釵中,最喜歡的是誰呢?
我最喜歡的是曹雪芹著墨並不多的史湘雲。史湘雲不像黛玉那樣悲悲慼慼,也不像寶釵那樣世故圓滑,史湘雲之率真,有如小山一般。有人說,在曹雪芹的安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