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辯難(上)(第1/2 頁)
李太后為後宮女子,非穆宗賓天這樣的極重大場合,難以見到外臣。今天被張宏暗示了,因摸不著張居正的真實目的,心裡有些忐忑。
此前,都是馮保跟她講解張居正的思路。因王大臣案被馮保聯合張居正給騙了,她一怒驅逐馮保之後,有一段時間幾乎抓瞎亂猜。
此時聽了皇帝說要和張居正談談,恍惚間好像又回到從前,馮保也總說:“等奴婢去問問張先生,再來回稟太后。”
朱翊鈞心裡倒是明白張居正的意思,卻不想跟太后詳說。前次召對,朱翊鈞和張居正兩人就國是進行了深入探討。
朱翊鈞在外無輿論準備,內無財力支撐、且夾袋內除了宦官並無人才的情況下,基本全盤接受了張居正緩圖暗變的改革思路,並承諾委以大柄。回宮後,跟李太后也統一了思想,李太后深以為然。
勢、財、人均無,只有個半主大政的身份還沒過了明路,朱翊鈞此時只能從改革內廷想辦法——至少,先把財聚起來再說。
今日國公府一幕,朱翊鈞想示好勳臣,為執掌京畿兵權做些準備工作,張居正應該是心知肚明。雖然朱翊鈞料到張居正會有所反應,但沒想到他會以近乎打臉的方式迎頭痛擊。
其實,這完全體現了處長和宰相之間的政治思維差異。政治鬥爭,和商戰截然不同。權謀雖有,但多數是以力壓人。商戰猶如鬥牌,雙方都拿著底牌,卻用各種花招致人迷惑,恨不得對方把家當一把都壓上去。
政鬥除非你死我活時方敢用此法,如春秋時鄭莊公克段是你死我活的鬥爭,所以他玩花招,卻被孔聖人諷刺了兩千年。
否則,政斗大多時是先展示實力,以期對方早日明白己方所欲,免得兩敗俱傷。政鬥時老藏著底牌,對方還沒迷惑時,己方豬隊友先跑了,勢力漲消,只在轉瞬之間。
當然,事無絕對,亮底牌也要選擇時機,上位者有時想看看人心,分辨一下親疏,有時會藏一藏。勢均力敵者政鬥往往先投石問路,小石子的死活,他們也不在乎。這期間千變萬化的,但萬變不離其宗:在重大事項上,要想對方和己方隊友都不誤會,還是早點亮明底牌的好。
今天張居正就在國公府亮了一下牌:違背祖制之事,我老張一言決之!皇帝麼,只能附和——大家眼睛都放亮點,這朝廷“一號令”者究竟為誰!
朱翊鈞此時對上張居正,除了佔了一半親政的大義,其他的實力根本不在一個量級。再如驅逐馮保般斥退張居正,他估摸著李太后會先把他帝位給廢了。
因此,下午召見張居正,怎麼談?如何談?朱翊鈞心中不停的思索、分析、推斷著。一直到武英殿內落了座,他的還在揣測張居正給他的答案有多少可能。
張居正覲見後,正常的平身、賜座、擺茶三件套。朱翊鈞累了一中午,此時思路突然放飛,居然有了港片“擺茶講數”的感覺。
朱翊鈞先問:“老先生,今日在國公家的表態何意?”
張居正早料定朱翊鈞有此問,回奏道:“臣不敢欺君,朱時泰以銀十萬兩賄臣,且不圖承襲王爵,只要聲勢煊赫,要個喪禮上的面子,給他何妨?”
其實,原時空成國公病篤,他家確實重金賄賂馮保,欲追封王爵,張居正力排眾議,真予追封,還寫了一篇文章出示群臣,闡述理由,但朱翊鈞卻不知道了。
此時他張大嘴巴,萬萬想不到居然是這麼個答案。不禁想大喊一聲:“這誰猜的出來?你們是想要哪樣?!”
張居正見皇帝沒言聲,仍低頭奏道:“恰逢臣想治河,這十萬兩做做準備倒也夠了。”
朱翊鈞聽了,插言道:“國家名器,豈能交易?朝廷治河,焉能用賄銀?”
張居正聽了,面上仍無甚表情波動,仍是平平穩穩的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