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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邁有足夠的鈔票去世界任何角落,可她只打算前往錫耶納觀看豪華賽馬會。這種中世紀遺留下來的古老傳統是當地最盛況空前的節日,年年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旅遊者慕名而來。然而僅僅過去了三天,她便跑回來。接下來一整天,她那雙帶刺的眼睛就沒離開我的臉,恨不能揭開她不在的時間裡,只剩下一男一女的公司發生了什麼。
上次跟大鬍子的晚餐她沒能出席,她對公司的運轉已越來越失去控制權。太可笑了,她竟再次將這一切遷怒於我,從那之後一直像女巫一樣對待我。其實我沒有絲毫對不住她的地方,除了費里尼,我不會愛別的男人。上帝知道,那種傷心事,一輩子遇上一次就夠了。這兩天她除了不停地使喚我,還故意當我的面用對講器跟老闆商量午餐去哪家高階餐廳。而我總是一個人去吃雞肝三明治、番茄意麵或者比薩,奢侈的時候不過是點道托斯卡納風味的炸雞肉,或者來一碟用橄欖油調製的鳳尾魚拌沙拉。佛羅倫薩的物價比撒丁島貴,明天還是個未知數,我一點都不敢揮霍。
《風月無界》第七章(8)
今天午餐又是加了火腿、蒜腸和乳酪的厚麵包Panino。如果不是總喜歡喊我“中國寶貝”的大肚子店老闆每次都送一碗青豆肉沫湯,我早就噎死了。我願意來這家小飯館不僅是為了喝免費的湯,還因為它無需付餐桌布置費,也沒將小費直接打入賬單,除了第一天我付過六百里拉( 餐費的10—15% ),老闆就再也不肯接受這筆錢。
炎熱而乾燥的天氣籠罩著佛羅倫薩,午飯後我在街上無所目的地走著。馬路上車流像一隻只移動的火爐,人的每一分精力都被它們吸吮幹了。我真想躺在涼快的臥室裡睡上一覺,可來回路上一消耗,就沒剩幾分鐘了;回公司倒可以趴一會兒,不過張邁那張拉長的臉肯定沒好顏色看。我咬咬牙,忍著頭昏和腳趾支離破碎的痛楚繼續在街頭流浪。這裡到處是沒完沒了的繪畫和壁畫,我開始想念撒丁島涼爽的山地,四季常青的野橄欖,無數的杜鵑和夾竹桃……每逢夜晚,我孤獨地躺在一張小床上,聽著摩托車、汽車甚至警車在巷子裡穿梭鳴笛,不免為自己如此的渺小和卑微失聲痛哭。早晨醒來我又強打精神安慰自己,畢竟在我四處碰壁、一敗塗地的時候,迪迪克接受了我,這使我的未來有了希望,雖然現實委實令人心寒。
迎面走來一對男女,妖豔的女人大半個身子都鑽進男人懷裡。我猜測她一定斷了骨頭。他們離我近了。“天哪!”我失聲叫起來,一頭扎進旁邊的鋪子。
張邁和老闆旁若無人地從櫥窗前走過,對比分明的兩副面孔:女人沉醉得不能自拔,男人冷漠無奈。
張邁的身影突然使我被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情緒攫住了。我們都是女人,掙扎在這個世界僅僅是為了擁有一個愛我們的男人,可這個世界好像並不需要我們,處處令我們覺得多餘,人世的快樂和幸福總與我們擦身而過。
6
我在迪迪克的試用期眼看就要結束,如果公司不打算跟我簽約,我會立刻跳上一架飛機——而不是輪船,急速地、如釋重負地趕回去。可事實剛好相反。
我矛盾極了,我是那麼地痛恨這裡的一切,我痛恨張邁的頤指氣使,那種感覺好像我低她一等;痛恨她揭穿老闆的秘密,又扮演親密愛人的角色;痛恨公司那20%的加薪,誘惑得我不知所措;痛恨大鬍子打電話騷擾我和我現在這樣孤苦伶仃的日子;痛恨佛羅倫薩的氣候及我那間小小的房子,它坐落在街口,緊鄰一排垃圾箱,每天清晨五點鐘清運工人就開著龐然大物轟隆、轟隆地來了……
老闆再次做出一件不可思議的舉動:率領張邁和我去美國做一次短期旅遊,以獎勵我們對公司的貢獻。“艾維,要加油啊,想辦法拿下跟維森塔爾( 大鬍子 )的長期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