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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長淵維持著垂袖而坐的姿勢,枯坐在床邊,隔著明亮燈火,打量著仍陷在昏迷中的昭昭。
長淵仍覺身置夢中。
時間雖然已過了百年,然而整整一百年間,他卻無日無夜不在回想百年前風雷大作,少年決絕墜崖的那一幕。
光陰彷彿靜止到了那一刻。
有時深夜醒來,他都會對著空蕩蕩的胸懷發一會兒呆,彷彿上一刻,這裡還有個雪糰子一樣的小東西,八爪魚一樣纏著他。
他天生劍心,生性情薄,行事素來不拘泥於情,也不拘泥於任何法則,但求問心無愧四字。
那一幕,卻成了烙在他心頭永遠的傷痛和夢魘。
他甚至後悔,當初一時興起,收了那在他看來心術不正又詭計多端的小東西為徒。
他就像一個不負責任的師傅,因為各類粗心,疏忽,親手將自己的弟子送上了絕路。
他是殺人兇手。
雖然那少年最後蜷縮在他懷中,紅著眼睛對他說,感激他的收留、庇護、包容,感激他給予的安身之所。
然他明白。
這不是一個徒兒對師父該有的期待。
一個自幼寄人籬下、漂泊無依的孩子,對他的期待,應當比普通孩子更多的。
只是,他沒那個概念而已。
他像一個錯判冤案的獄官,在沒有了解事情全部真相的時候,就草率的給一個少年的品行蓋棺定論,並一直帶著偏見教導他,最終鑄成大錯。
他的確,不配為師。
這百年,他無日不在痛苦與追悔中度過。
上窮碧落下黃泉。
兩處茫茫皆不見。
以前他不懂凡人的悲傷和絕望,這百年,他體之入骨,無從言說。
他從未想到,天生劍心如他,會被如此沉重的凡人感情困擾。
他更未想到,世事難料,在他以為,他要帶著無盡的追悔與遺憾和諸神一樣,最終羽化在時間這條漫漫長河裡時,他竟還有失而復得、彌補過失的機會。
長淵以前從不明白何謂久別重逢,乍喜乍悲,猶恐相逢是夢中,此刻,望著床上少年鮮活的,睡得明顯不大安穩的臉,卻心潮翻覆,久久難平。
昭昭人雖昏迷了過去,元神卻是清醒著的。
他知道,他躺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個衣袖間散發著淺淡蓮香的人,一直守在他身邊。
他睡覺時沒有薰香的習慣,然而這縷蓮香,卻莫名能安撫他的元神。
昭昭暫時還顧不上判斷這是哪裡。他今日耗費了太多仙元,如今內府空蕩,亟需恢復力量。
只有力量,才能讓他獲得安全感。
無形的劍意,聽從主人召喚,自四面八方,流入北宸仙府中,慢慢回歸少年內府。
昭昭饑渴的吸收,轉化,不知過了多久,內府終於有了充盈之感。
慢慢睜開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溫潤秀氣的臉。
「昭昭,你醒了?」
司南本握著卷醫書在看,聽到動靜,立刻丟下書,驚喜站了起來。
北宸仙府沒有醫官,司南主修醫道,這些年在醫道上已小有成就,長淵便直接將司南叫了過來。
昭昭點頭。
「兄長,好久不見。」
司南眼睛驀得一紅,良久,哽咽道:「是啊,真的好久不見。」
昭昭體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坐起來,準備去穿鞋襪。
司南忙道:「你傷還沒好全,不可亂動,你要做什麼,我幫你。」
昭昭道:「一點小傷而已,不足掛齒,我得回去了。」
「回去?」
「找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