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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往後你可不要對女人誇她的皺紋有魁力。我給你這麼一說倒是高興……”
“一定注意。”我說。
她從褲袋裡取出錢包,從該裝月票那欄裡拈出張照片給我看。是個十來歲女孩的彩色照。女孩身穿滑雪衫,腳蹬滑雪板,在雪地上漂亮地微笑著。
“長得很漂亮吧?我女兒。”玲子說,“今年初寄來的。現在,怕是小學四年級了。”
“笑的樣子很像。”說著,把照片還給她。她把錢包揣回褲袋,輕聲抽了一下鼻子,叼煙點燃火:
“我年輕時,打算成為一名職業鋼琴家來著。才能也還過得去,周圍人也都那樣認為,聽的誇獎話可多得很哩。音樂會上拿過名次,音樂大學裡一直名列前茅,畢業就去德國留學也大體定了。可以說,真是一帆風順的青春時代。幹什麼都一帆風順,即使不一帆風順,周圍人也都會設法使我一帆風順。但出了一件怪事,整個世界在一天裡就顛倒過來了。那是大學四年級的時候,有個比較重要的音樂會,我為此練習了很長時間。不料小指突然不會動了,也不知為什麼不會動的,反正一點也動不得了。於是又是按摩,又是用熱水浸,又是停練兩三天,可還是毫不見效。我嚇得臉都青了,跑到醫院去。做了好多種檢查,結果醫生也莫名其妙。說是手指完全正常,神經也毫無問題,不該不會動的,所以可能是精神方面的原因。我就又找精神科。然而在那裡也還是查不出確切起因,只是說大概是音樂會前的疲勞造成的,建議我無論如何要離開鋼琴一段時間。”
玲子深深吸了口煙吐出,歪了好幾下頭:
“就這樣,我決定到伊豆祖母那裡靜養一些時日。就是說,放棄音樂會,好好輕鬆一下,兩週時間不接觸鋼琴,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可就是不成。無論做什麼,頭腦裡出現的盡是鋼琴,除了鋼琴別的什麼也想不出來。小手指會不會一輩子都這樣動彈不得呢?果真那樣以後該怎麼活下去呢?頭腦裡反覆想的全是這些。其實也難怪,在那以前的人生中鋼琴就是我的一切。我4歲開始練琴,生活中想的除了琴還是琴,此外我幾乎什麼都沒考慮過。怕弄壞手指,家務事一點沒做過。也就因為鋼琴彈得好,周圍人都替我倍加小心。你想想看,從如此長大的女孩手裡奪走鋼琴,還能剩下什麼?這麼著,‘砰’!頭腦的螺絲不知飛到哪裡去了,腦袋一片混亂、一團漆黑。”
她把菸頭扔在地上捻死,又歪了幾下脖子:
“於是,當鋼琴演奏家的美夢化為泡影了。住了兩個月院才出來。住院不久,小手指可以動了,便去音樂大學復學,總算畢了業。然而,一種東西已經消失了,一種像活力凝聚體那樣的東西已經從我身上永遠消失了。醫生也說我神經太衰弱了,不適宜當職業鋼琴家,勸我死了那份心。因此,大學畢業後,我就在家裡收學生教課。可那多麼叫人難受啊!就像我的人生被突然攔腰截斷了一樣,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20年剛過就徹底報銷了。你不認為這太殘酷了?我曾經把所有的可能性掌握在自己手中,但等明白過來時卻已兩手空空。誰也不再鼓掌,誰也不再嬌寵,誰也不再誇獎,只是日復一日地在家裡教附近的小孩,除了初級教程就是小鳴奏曲。心裡難過死了,動不動就哭一場,窩囊啊!才能比我明顯差一大截的人在哪裡的音樂會上獲得了第二名,又在哪裡的音樂廳裡舉行獨奏會……每當聽到這類訊息,我就懊惱得眼淚流個不止。”
“父母也對我小心翼翼,就像生怕觸到膿腫似的。其實我也明白,他們一定很失望。直到前不久還為自家女兒自豪來著,可如今卻成了精神病院的歸來者,婚事都很難談攏。一同生活起來,他們的這種心情我感受得是那樣真真切切,難受得不知怎樣才好。而一出門,似乎附近的人都在議論我,嚇得我門都不敢出。於是就又‘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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