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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主子心情不好,屏著氣,拿捏著步子小心跟在後面,唯恐有什麼觸了黴頭,惹什麼禍患上身。
“這是什麼聲音?”乾隆突然停下腳步,問跟在身邊的大太監馬國用。馬國用身子一矮,陪著笑凝神聆聽了一小會兒,又陪著笑道:“似乎是洞簫?”
乾隆眉頭一皺:“哪宮的主位會吹簫麼?”
馬國用想了想,還是搖頭道:“奴才沒有聽說過。”
乾隆微微笑道:“如今宮裡各處倒是散漫得緊啊!”馬國用從後頭覷了覷乾隆側臉的神色,卻看不出什麼端倪,也不知道他是喜是怒還是隨口一說,只好道:“奴才去瞧瞧?”
“一起去瞧瞧。”乾隆話音未落,人已拔腳就走。馬國用輕舒了口氣,一個眼神,後面眾人忙跟了上來。
御花園東北角,是浮碧亭,前出抱廈,下為水池,池中殘荷已被拔盡,池畔碧草茵茵,略帶蒼色,亭子簷下方柱邊倚著一個人,遠遠見著一身雪青袍子,外罩著淺碧色繡花坎肩兒,白狐皮出鋒,素淨得可愛,那手裡正執著一支同樣通體碧綠的短簫,聲音比洞簫清亮細膩些。仔細一瞧,那人兒身量未足,不是冰兒又是誰?
乾隆見她吹簫入神,都沒有發現自己這裡一群人,也覺得好奇,擺手示意馬國用不要出聲,慢慢沿著旖旎的石板小道走過去。及至到了亭子階前十來丈的距離,冰兒眼睛才突然掃到他們,小鹿似的突然睜得滾圓,簫還在口邊忘了放下,怔怔地盯著乾隆,也忘了請安,也不知說什麼話。
乾隆想起之前答應過皇后要去看冰兒,一直忙忘記了,此時見她,心裡倒有點柔軟,也不計較她的失禮,和聲道:“怎麼也不帶個人?”
冰兒眼睛閃了閃,咬咬嘴唇道:“我嫌她們聒噪。”然後想起嬤嬤鎮日價教的禮制,略有些慌亂,睫毛忽閃忽閃了好一會兒,才咬咬牙道:“皇阿瑪,我忘了請安了,現在補,成麼?”
乾隆不由一笑,馬國用見他有暫留的意思,忙把椅子端到亭子裡避風處來,鋪上明黃坐褥,乾隆坐下說:“那好。”冰兒一直咬著嘴唇,也不顯得慌亂,完成任務似的吸了一口氣,按部就班地請了安,然後不知道是站是跪,猶豫地抬頭看了一眼乾隆。乾隆見她烏鴉鴉的頭髮挽兩個小鬏兒,中間也貫了一根玉釵,權作兩把頭的扁方,發鬏上為主是精緻逼真的通草花兒,藕紫粉紅,淡雅若衣裝,間或插兩支珠花,亦是簡單清爽的樣子。額前碎髮梳不進鬏中,也沒有拿髮油和抿子抿順服,就散落在額際,別顯得清麗自然。乾隆道:“你皇額娘給你打扮的?”
冰兒奇道:“皇阿瑪怎麼知道?”
乾隆笑而不答,抬抬手道:“起來吧。”見她臉色還有點微黃,眼皮也腫著,雙眼瞼比往日深了不少,不由一嘆,吩咐馬國用:“給格格端張杌子來。賜座。”冰有些驚愕的樣子抬頭看看。乾隆瞧她一派天真懵懂的樣子,也不忍問她的失儀,對冰兒道:“不習慣在朕面前坐麼?”
冰兒抬眼看看乾隆臉色,確認不是揶揄自己,才放下心來,說:“這樣站著也挺好。老坐著腰痛。”乾隆道:“你皇額娘前一陣也說腰痛,莫不成也是坐久了?”冰兒道:“皇額娘操心事多,也因為老坐著,還得端著正形坐著,腰裡自然不好。前兩天額娘叫翡翠給她捏腰,翡翠老捏得不是地方。我去給額娘捏了,額娘直說舒服呢!”
乾隆不覺內心抑鬱為之一散,笑道:“你倒是該好好孝順你額娘。生生叫她為你操了那許多心。”又道:“本來說要來瞧瞧你的,軍務上事情一多,也顧不得。今天瞧你精神氣色倒還好,我也就放心了。”
冰兒一直繃著的臉略微放鬆了些,雖然沒有笑,眼睛卻明亮了許多。乾隆瞧她神情明媚,便覺不像平日死著臉那般可惡神色,見她手中還握著玉簫,伸手道:“讓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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