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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批評了一頓。你出生以後,我們就把你送給了當地一家好人家兒。他們沒有孩子,可喜歡你了。後來從大連去香港的船都被封鎖了(那年臺灣發生了‘2·28事件’,臺灣海峽被封鎖了)。我們去不了香港了,就又去找那家人把你要回來。兩家人哭得好傷心呀!”
“後來我發現帶你的一個保姆有肺結核病,給了她一些錢把她辭了。你也發燒了,染上了肺結核病,那時候,青黴素很難找,好不容易你的病灶才鈣化了。”(我現在的X光胸透片上還能看到那鈣化點。)
“在大連等船的時候,我常抱著你在操場邊看紅軍戰士們出操。操練完以後,他們排著隊唱歌。蘇聯人的嗓子真好,他們唱歌是分幾個聲部的,那和聲好聽極了。你在我懷裡學著紅軍的軍官指揮的動作打拍子。那些紅軍戰士看見你有模有樣,拍子還挺準,都笑起來了……”那時候我才幾個月大,看來我後來的藝術細胞確實是有先兆的。
我出生之後,醫院要登記名字,我媽是蒙古人,是五四以後的新青年,她覺得在名字前面加一個姓很封建,但是起什麼名字都覺得不好,有一次餵奶時候,我發出“A—KO,A—KO”的聲音,於是,我的父母就決定給我取名安哥,醫院說沒有姓不行,我媽說要個姓幹什麼?但後來醫院還是給我加了個姓,就叫彭安哥。
按老人說,人在三歲以前是沒有記憶的。我最早的記憶就是:我躺在託兒所的小床裡,其他小朋友都在睡覺。我睡不著,睜著眼想媽媽,想爸爸,看著窗外一面暗紅色的、斑駁的牆,牆上是殘破的黃色琉璃瓦,瓦縫裡長出許多帶穗的草,隨風揺擺,窗外不時傳來烏鴉(北京話叫“老鴰”)悽唳的叫聲。我抹一抹眼淚,一睜眼,見眼珠的前面有一個透明的蟲子,動也不動地滑下去,我再揉一揉眼睛,那隻蟲子沒有了,又有了另一隻蟲子滑下來,我還發現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光柱裡漂游著許多細細的顆粒和毛毛,我想,我眼睛裡的蟲蟲大概就是這樣的毛毛……我仍然睡不著,看著窗外那斑駁的紅牆,牆皮剝落的形狀好像是一隻怪獸,張著血盆大口,它慢慢地又變成一條龍,像琉璃瓦瓦當上浮雕著的那條一樣……
我在託兒所學的歌,印象最深的就是《小鴿子》,我至今仍能哼唱:“小鴿子真美麗,紅嘴巴兒,白肚皮,飛到東來飛到西,快快飛到蘇聯去。見到斯大林就說我們謝謝你,因為有了你的幫助,我們才能得勝利……”1953年的一天,託兒所的小朋友都集中在操場上排好隊。所長阿姨沉痛地告訴大家:“蘇聯共產黨的主席,偉大的領袖斯大林逝世了……”接著,託兒所阿姨們給每個小朋友的左臂戴上了黑箍。這時,已有許多阿姨和小朋友哭了。後來,就舉行了降半旗、向斯大林像三鞠躬、默哀…… 。。
⒉祖國的花骨朵兒(2)
我那時上的託兒所叫中山公園幼兒園,對,就是天安門和中南海之間的那個中山公園。託兒所門廊外是一片古柏林;透過粗大的樹幹可以望見故宮,也就是紫禁城的城牆,以及城牆下的柳樹和護城河。星期天,我爸和我媽曾帶我們在護城河裡划船,還在公園裡照相。我爸在按快門之前總要對我們說:“樂一個!”於是,我就笑一笑。他們還曾帶我去政協禮堂去看演出。我記得在演出開始之前,大家要全體起立,唱《國際歌》和《國歌》。節目裡有許多蘇聯歌曲,有雄壯的,有抒情的,有些歌曲我現在還會哼呢。節目裡還有京劇,咿咿呀呀地,我一點也聽不懂。我只記得馬連良戴著鬍鬚,穿著古代的黃色大褂兒,單腿跪地,雙手向前,渾身顫抖著,邊唱邊往前移動……叔叔阿姨們叫著好,熱烈地鼓掌。
前些年我回北京探親時曾帶著老婆孩子去看過我的幼兒園,它現在的名字叫“北京市第三幼兒園”。當時是假日,我告訴門房,我曾是這幼兒園的小朋友,於是他准許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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