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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亮說:是的。
約摸翻過了三個梁了是不是路邊有許多窯,都廢了,沒門沒窗?
是的。
以前在那裡有一個小村子,發生過一樁人命案,一人說另一人偷了他的極花,另一人說我沒有偷你侮辱我,兩人致了仇,一人殺了鄰居回來又殺了自家人,他也自殺了。一夜間死了七口人,從此小村子就廢了。
黑亮看著我,疑惑不解。
再往前走有一道大梁,樑上有一個小房子,小房子坍了,只有一箇舊炕頭?
沒有。
怎麼會沒有?再往右邊路上走,那裡一個土崖,直立立的,沒人能爬上去,但上頭有一棵樹,樹枯了,根裸露在崖上像吊著無數的蛇。
沒有,沒有那麼個土崖。
黑亮矢口否認了,他看出了我在打探出路,他又驚疑著我怎麼就知道出路上的事,他就不願意再認定。不認定就不認定吧,我明白我的夢境都是真的存在。
但是,礆畔上從那以後再沒有出現過梅花印,有人來說過在後溝碰見過狼,在村前的東溝岔見到了黃羊和獐子,甚至有人去挖過極花說看見了熊耳嶺那裡的野馬野驢,而沒有狐狸進村的訊息。我夜夜都見到夢,夢裡再也沒有狐狸,我更沒有過在高原上狂奔。
* *
在很長的一些日子裡,黑亮爹都是在礆畔上一熬上茶,就有三三兩兩的村人來,或許是黑亮爹吆喝來的,或許村人都認為黑家的家底子厚,就來嚷嚷著要茶喝了。這個村裡的人我越來越覺得像山林裡的那些動物,有老虎獅子也有蜈蚣蛤蟆黃鼠狼子,更有著一群蒼蠅蚊子。大的動物是沉默的,獨來獨往,神秘莫測,有攻擊性,就像老老爺、村長、立春、三朵他們。而小的動物因為能力小又要爭強鬥勝,就身懷獨技,要麼能跑要麼能咬要麼能偽裝要麼有毒液,相互離不得又相互見不得,這就像臘八、馬猴子、銀來、半語子、王保宗、劉全喜他們。這些人平日都幹些齷齪事,吵罵不斷,來喝茶了又成了一群麻雀,碎嘴碎舌,是是非非:說誰又得手了,這次是在東灣裡那個崖底下得手的,兩人能折騰得很,把一片苜蓿都壓平了。說誰在夜裡去敲誰個的門,沒想屋裡又有新的野漢子,他蹲在門口守了一夜,天明那女的出來倒尿桶,走路腿都叉著走,而屋裡坐著的竟然是他叔。說誰的媳婦逃跑三次了,這一次已經跑到後溝腦了,遇上了鬼打牆,只是在那裡轉圈圈,就又被抓回來了。說誰買了個媳婦花了八千元,只說撿了個便宜,可領回來睡了一夜,第二天那媳婦卻跑了,那是什麼呀,一夜就值那麼多錢?!說誰的墳十幾年都沒人祭了,因為他沒男孩,給女兒招了個上門女婿,女兒死後,女婿又討了個媳婦,本家侄子嫌外來人佔了他叔的家產,把那女婿趕跑了,這侄子便和那媳婦又過活著。說誰是在和他家的毛驢在做,毛驢夜夜聲喚,聒得鄰居睡不好都向村長告狀啦。他們說得津津有味,嘻嘻哈哈,我就煩得坐不住,端了涮鍋水去餵豬,經過他們身邊時故意打個趔趄把涮鍋水潑出來,又拿了掃帚去掃,掃得塵土飛揚。他們生氣了,說:胡蝶你是啥意思,嫌我們喝茶啦?黑亮黑亮,你和你爹還沒分家哩,要是分了,你兩口子請我們,我們還不來哩!黑亮忙給我使眼色,拿過掃帚扔到一邊,說:咋是嫌呀,客多酒不完麼,你們喝,你們喝。就把我拉進了窯。但這些人我攆不走,常常是他們喝著喝著酒吵起來,最後惡言相向,不歡而散。
幾乎是連續著三次,喝茶人熱熱鬧鬧來,吵吵罵罵地走了,黑亮爹認為現在的人心裡都燥燥著,而我那次給了人家難看,火上潑油,他們的脾氣就焦了。這話他當然沒給我說,但臉吊得老長。我才不管他吊臉不弔臉,偏還在礆畔沿上栽了兩個杆,拉起繩,把我洗過的襯褲搭上去晾。可我沒有想到,一件襯褲就丟失了。黑亮一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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