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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怏怏地坐在了我對面的沙發上:“兄弟不認識我吧?”
我裝做沒聽清楚:“你說什麼?哦,你是來買魚的吧?”
他咯咯笑了起來,這幾聲笑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是男人的聲音嘛,怎麼跟個偷嘴吃被抓住了的老孃們兒似的。我歪著腦袋看他,我在等他最後的那聲咯咯,哥們兒,你趕緊笑完了吧,再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他斜了我一眼,似乎覺察到自己有些失態,臉一正,把最後的那聲咯咯變成了一聲咳嗽:“年輕人,跟我不要沒大沒小的,你看我像是個買魚的嗎?”我感覺肚子下面陣陣發熱,好像有一股火在慢慢升騰:“我這裡只招待買魚的。”
他愣了一下,聲音一下子變粗了:“那你就當我是個買魚的吧,”說著拉開自己的皮包,拿出一張大紅色的請柬來,在上面快速地掃了兩眼,然後隨手晃著,“認識孫朝陽嗎?這是他給你的,有興趣的話就過去坐坐,到時候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個買魚的。”我接過來,看都沒看,隨手丟在桌子上:“還有事兒嗎?”
他好像也在控制著火氣,用手捻著垂到肩膀上的一縷頭髮,冷笑著站了起來。
我很自信,他不會是來找我麻煩的,就那麼冷眼看著他沒動。
他走到門口,轉回頭,一字一頓地說:“你會慢慢認識我的。”
門“咣”地一聲帶上了,一股冷風撲面而來,我冷不丁打了一個寒戰。
我拿起那張請柬,來回看著,那上面的字跡是手工寫的,很工整,“茲訂於1988年2月18號,農曆12月21日晚6時18分在皇朝大酒店舉行小弟孫朝陽誕辰四十週年生日慶祝宴會,特邀楊遠先生大駕光臨。”落款的字跡難看得像蠍子爬……孫朝陽。看著看著我就想笑,誕辰好像不對吧?死了的人才叫做誕辰,活著的應該叫做生辰吧?小弟這個自稱也不恰當,我才二十多歲,你都四十了,誰是誰的小弟?不過先生這個稱呼讓我感覺很受用,那時候還不時興叫先生小姐什麼的,一般都叫同志,先生好像都是有文化的人才那麼稱呼。現在可不一樣啦,小姐是妓女,先生是鴨子。
今天就是陽曆2月16號了,兩天以後去還是不去?我猶豫著,正想給胡四打個電話,門就被推開了,林武叉著腰站在門口:“你剛才又去哪裡了?讓我這一頓好找,你小子也太不仗義了,說好了讓我來上班的,怎麼那天走了就再沒有動靜了?”我拉他進來,乾笑道:“撒什麼嬌?你自己沒長腿?要來就來嘛。”林武推了我一個趔趄,傻笑著坐下了:“跟你開個玩笑,剛才齊老道來過?”我把那張請柬遞給他:“來過,你看,讓我參加朝陽哥的追悼會呢。”
林武在那上面掃了兩眼,突然從褲兜裡掏出一張淺紅色的請柬來:“我的跟你的不一樣!這小子玩什麼把戲這是?怎麼你是大紅的,我是粉紅的?慢著,你看看你看看,裡面的內容也不一樣呢,怎麼到你這裡他就成小弟了,到我這裡什麼也沒有……拿人不當人嘛!不行,我得去把齊老道追回來,”說著起身要走,“媽的,沒有王法了這是。”話音剛落,胡四就推門進來了:“倆膘子都在啊?呵呵。”
我讓進胡四,簡單跟他說了一下剛才跟林武爭論的事情,胡四抬腿踢了林武一腳:膘子。把林武踢得直翻白眼。胡四胸有成竹地說,咱們不但要去,還得去得理直氣壯。找個高檔點兒的禮品店給他買個好壽禮,讓他見識見識咱哥們兒的財力,讓那些即將過氣的老傢伙們看看咱們的氣勢。我笑話他,你捨得嗎?整天像個土財主似的,連服務員都捨不得多僱一個呢。胡四把眼皮翻得像吹泡泡:“不懂了吧?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林武餘怒未消,半躺在沙發上直嘟囔:“去了我也得折騰折騰他,目中無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