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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兼遊俠、劍客、道士、酒徒的風骨於一身。他一生萍蹤浪跡遍及大半個中國,個人命運大起大落,浮沉不定,榮辱無常,頻繁出入於地獄天堂。但他憑一枝如椽大筆,馳騁八極,蹴踏九州,出神入化,寫出的一千多首詩驚天地又泣鬼神。大唐有幸,李白有幸。因為只有大唐的遼闊天空才配得上絕代天才李白。而一個半人半仙的詩人李白也更加遼闊了大唐的天空。有了他這座前無古人至今尚無來者的極峰,中國文學史才有了一個俯視天下的高度。
寫詩天下無雙,做人也讓群賢失色,哪怕是另一座詩國高峰杜甫。可憐的杜甫“朝叩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羹與冷炙,到處潛悲辛”,常常被生活壓迫得連脊樑都伸不直。哪像李白,不管在廟堂還是在江湖,在天堂之上還是面對地獄之門,都活得這般率性這般瀟灑這般真實可愛。他的每一首詩都是心性的自由放飛,他的一生就是一條大河隨心所欲的流淌。
好想走近李白,與他對話甚至對飲。但他太孤傲太高不可攀。他本來就不是凡人。沒有魏萬的勇氣和運氣,我永遠做不了魏萬。於是,我只有遠遠地追隨。追隨李白去青蓮,又與李白隔了一千多年時空,我正好可以將自己那一份自卑與膽怯藏起。
名字與詩仙一起飛行的青蓮,實際上與我到過的大多數鄉鎮並無多少特異之處。甚至乍一見到時還頗覺失望。一馬平川的小平原,被一條一級公路從中剖開,呈開膛破肚之狀。不逢場,空蕩蕩的街上碰到的是幾個染黃了頭髮的村婦,幾個衣著城不城鄉不鄉的漢子。繼續往深處走,街邊的小餐館裡,喝得滿臉通紅的老少爺們擠在一推,麻將聲聲令小鎮有了別樣的生動。走進一條叫粉竹街的小巷,終於見到幾分古風。這裡全是尚未拆除的老屋,東倒西歪,密密地開著火鍋店、滷菜攤、燒餅鋪和雜貨鋪,還有鐵匠鋪。發黑的簷下,吊了些已經褪色的紅燈籠。這樣的小街,讓人一下子找到了感覺。飲酒成仙。本地產的“詩仙閣”、“太白遺風”之類的美酒一下子拉近了與詩仙的距離。炒一個小菜,要一個滷豬腳,打二兩散裝的“太白遺風”,細品慢啜之後,才覺得李白雖然飄然去了,這一排老屋仍然還張大眼睛在作最後的守望。 。 想看書來
追隨李白去青蓮(2)
後來才明白,青蓮以綿(陽)江(油)公路為界,劃分出了截然不同的兩個天地:東邊是政治經濟中心,緊追綿陽、江油的打扮,一呼一吸都是尋常小鎮面目;西邊則擠滿許多古典,時時處處都可以看見李白留下的腳跡。在青蓮其他地方已經消解的氣息──那種從小學課本到古代典籍的頁面上都盪漾的那種氣息,還在這塊土地上彌散。
先從隴西院進入。人少,閃動著三兩個娉娉婷婷的影子,讓人想起李月圓。李白這個胞妹想必像她的名字一樣美麗。兄妹二人在這裡的那些天真爛漫的往事構成了李白一生中最繾綣的情懷。可惜,無人可以成為李家的姑爺。在李白臥室轉了一回,劍器在,但精氣神已被主人帶走,免不了落寞。例是太白碑林極大氣,將李白詩歌一口氣從大門口刻上天寶山頂。俯首皆石碑,滿眼是詩詞。空曠無人,而耳邊高高低低的吟哦卻響成一片,是古往今來詩歌罕見的宏大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