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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去看老磨!你他媽的也算個男人嗎?”他喊著,後來還罵了起來,罵著罵著一轉臉看到了鬧鬧熱烈中透出責備的目光,這才閉了嘴巴。他歉疚地拍了一下黑漢的後背,讓他到曬粉場去了。夜間,抱朴從粉絲廠出來,常常一個人在河灘上走著,默默地想著叔父,想著老人過世前不久的那場談話。
那真是一場奇怪的談話。老人囑咐了兩件大事。第一件事已經做了;第二件事他也必定會做。他在埋葬老人的當天就取了藏在牆壁中的航海古書,拿到自己廂房裡放好。在以後的歲月裡,他會愛護它,研讀它。他想自己這一輩子大概不會到老洋裡駛船了,但有了老人的書,就會做起遠航之夢。他發誓找到那個鉛筒。他在同時也暗自判斷了地質隊的功過──他們找到了巨大的能源;找到了地下河;可是他們也在河邊遺落了那個鉛筒,給一輩又一輩人留下了一顆痛苦的種籽。他發誓找到它。他發誓。
含章從墓地上回來就病倒了,第一次向曬粉場請了病假。她不吃藥,抱朴親手熬製了藥湯,她都偷偷地倒掉了。開始的幾天她喝一點稀粥,後來什麼也不吃了。她靜靜地躺在炕上,頭髮散在肩上,仰臉兒望著屋頂,目光裡沒有怨恨,也沒有悲傷。抱朴坐在她的身邊,叫她,她就輕輕地答一聲。抱朴把她歪斜的身體擺正一些,又給她理順了頭髮。她一動不動。抱朴勸飯勸藥費盡了口舌,含章卻不答一聲。抱朴在炕下急急地走著、跺腳,說:“你總得吃一點啊。這怎麼行呢?只吃一點兒……”含章溫柔的眼睛看著抱朴,示意讓他坐下。他坐了,她伸出手去撫摸哥哥黑黑的胡茬。抱朴握了妹妹的手,驚奇地看著這手腕、這胳膊。這手鬆松的,柔軟極了,白得出奇。抱朴撫摸著她的頭髮,又一次勸說道:“起來喝一點粥吧──我來餵你,用湯匙,像你小時候一樣。”含章這一次搖搖頭,說話了:“我什麼也不吃了。我現在是明白了,媽媽不該生我……我應該跟媽媽一塊兒走。如今是晚了,我跟叔父一塊兒走吧。你不用勸了,我不會聽你。你不在的時候,我把藥湯都倒掉了……”她緩緩地說著,面容十分安詳,像在敘述一個美好的故事。抱朴緊緊地咬著牙關,一聲不吭。後來他猛地把含章抱到了懷裡,使勁地貼到胸口上,一對臂膀劇烈地抖動起來。他的那雙乾澀的、缺乏睡眠的眼睛望著窗子,嘴唇不停地顫著。他像自語,又像對著窗外的一個什麼人呼叫著:“晚了,什麼都晚了。什麼都怨我!我是隋家的老大啊,我沒有給你把病治好。這也怨你、怨老隋家、怨他媽的這個廂房、怨他媽的我們都是老隋家人!你到底想些什麼、你得了什麼病!你得講!得講!你悶在心裡,像我一樣,你要把什麼都毀掉嗎?你不結婚,不說話,你對李知常看也不看一眼,你要把什麼都毀了呀!你說要跟叔父一塊走,你走吧,老隋家人一個也留不住。可你臨走也要留下悶了幾十年的話,你要說話……這到底是怎麼了?老隋家啊!老隋家啊……”
抱朴一雙大手不停地揉動著含章,像要把這個瘦削的、近乎透明的小身體全部揉碎。後來他自己也沒有了力氣,手一鬆,含章落到了炕上。含章仍用一雙溫存的目光看著哥哥。她搖搖頭,聲音十分微弱了:“我們家最苦的就是你了,不是叔父,也不是二哥和我。我玷汙了老隋家的名聲,我不配做這個家裡的人……我說什麼?我怕你受不住,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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