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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眼,圓形的瘤。”說罷,彎曲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
我悄聲向他解釋,圓形是瞳孔的形狀,不是視網膜上腫瘤的形狀。他撇一撇嘴,臉露不快。
然後,他左手端一碗水,右手蘸水在空中又劃又甩。片刻工夫,他再看妞妞,得意地說:“你們看,小了,小多了!還是有緣呀!”
雨兒怯生生地問:“你看有希望嗎?”
他嚷起來:“明明好多了,還說有希望嗎!”
北京南城的一個獨門獨院裡住著一位老中醫,治癌很有名氣。一進門,但見滿牆錦旗字匾,都是他治癒的癌症病人敬獻的。桌上擺著病人登記冊,翻開看,多為慕名而來的海外華僑,足見名聲遠揚。
老中醫是個和藹的老者,見了妞妞,不住地誇她長得可愛,然後說:“母細胞瘤,是吧?我開個方子,吃我幾副藥,瘤就慢慢縮小了,沒了。”
接著他用拉家常的口氣說出了一個可驚的事實:兩年前他治好過一例這種病的患者!
“得這種病的孩子都很聰明,”老中醫繼續拉家常,“那個孩子才兩歲,就能認幾百個字了。治好後,還常來我家玩,把我的葡萄乾都吃啦。”
“我們這孩子是不是很嚴重?”雨兒擔心地問。
“有什麼嚴重的?那個孩子更嚴重,兩隻眼睛都是貓眼,腫瘤覆蓋了一半。”
“現在那孩子在哪裡?”我問。
“他家是外地的,回去了。”
閒談中知道,老中醫早年在一所名牌大學學西醫,畢業後又師從某名醫學中醫。
“中醫理論是胡說八道,中草藥是好東西。”他如此總結自己的經驗。
此公好像胸中頗有見識,談吐不俗。對於妞妞的病,他至少說了些在行的話。多少天來,雨兒臉上第一回有了笑容。
妞妞病情穩定,雨兒打電話向李氣功師報喜。李說他已經知道,他在自己家裡行法術時看見妞妞通體透明,左眼裡的黑煙已經消失,縮成了一個小黑點,說明病在好轉。他還說,他已在妞妞身上鋪滿了蓮花。
北京某大學教師,新聞媒介譽為神醫,在京郊辦了一個氣功診所。他給妞妞望診,第一個判斷:“右眼有病。”第二個判斷:“智力也有問題。”第三個判斷:“神經系統、心血系統都有問題。”然後宣佈,此病非他治不可,別人肯定治不好。
可是,妞妞明明左眼也有病,而且顯然比右眼嚴重。
我對妞妞的智力充滿信心。
妞妞病情突然惡化,左眼完全失明。
李氣功師說∶“別擔心,這是發功把病氣發了出來,證明病在好轉。我用天目看了一年後的情形,看見她札了兩個小刷把,正向觀音磕頭。她會活得好好的。”
老中醫沉吟半晌∶“天氣太熱,暫時不要吃中藥了,等天涼再說。”
各種氣功和中醫治癒絕症的神奇故事依然不斷傳來,可望而不可即,奇蹟永遠在別處。
雨兒終於也失去了信心,罵道:“操,還是毛主席說得對,唯心主義最省力氣。”
四
妞妞睡在小床上,一直未醒。小床緊挨大床,其間用壘起的被子和枕頭阻隔著。屋子裡有一小會兒沒有人。當我再進屋時,發現她已醒來,自己越過了障礙,爬到大床上,正趴在被垛上哭。我趕緊把她抱起來。
她軟軟地偎在我身上,雙手摟著我的脖子,病眼流著淚。我對她說:“爸爸心疼。”
她仰起頭,應了一聲:“疼。”然後把臉湊近我的臉,分明在“看”我。由於湊得很近,她的小臉蛋彷彿拓寬了,五官清晰極了,眉宇間有一種既專注又茫然的神情。她“看”了一會兒,喊道:“爸爸。”
“妞妞,你看見爸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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