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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並沒有作聲,只微微皺了皺眉,她久居深山,山下往北是雲霞鎮,往南則是伏嶺鎮,都屬於京郊一帶,還沒出江寧郡,可她的戶籍上祖籍一欄寫的卻是位於西北的南充郡。
阿苒還在斟酌自己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碧梳卻以為是自己的莽撞使得對方有些不快。雖說自己身為謝夫人的貼身侍婢,但臉面再大終究也是奴籍出身。對方若真是那種眼高於頂的名門貴女,要見的也是謝夫人,哪裡肯自降身份和奴婢攀談?王家四娘看起來親厚淳善,也沒見她主動搭理過自己。也只有那些小門小戶養出來的女兒才會把她當回事,眼前這個蕭姑娘果然不是自己能招惹的。想到這裡,碧梳滿面燥熱的低下頭,取了一枚菱花銅鏡,遞到阿苒手上,聲音也越發恭敬道:“奴婢斗膽給娘子梳了百花髻,也不知是否和娘子心意?”
阿苒不知道自己方才無意間的舉動,給碧梳造成了多大的誤會。她見碧梳不再追問,才暗暗舒了口氣。小謝曾反覆叮囑過她,京城局面晦暗不明,沒有見到謝夫人之前,保護好自己的最佳辦法就是關於自己的一切,最好什麼都不要說。
其實她對梳頭沒什麼概念,只覺得碧梳的雙手極為靈巧,三下兩下就給梳好了。這種百花髻是將多股頭髮梳高反綰而成,因阿苒年紀尚小,碧梳便給她梳成少女式,僅在髻下放下一段髮尾,使得長髮垂落在腰後。碧梳見阿苒點了點頭,又將盛有首飾的銀盆端到面前,問:“娘子想用什麼步搖?”
阿苒看了看碧梳頭上的玉簪,又看了一眼銀盤裡的各色步搖,蝴蝶燕雀金玉垂珠,看起來實在累贅,走路時金玉撞擊還會發出聲響,這對獵戶出身的阿苒來說很是不便。她本想說隨便拿根簪子就算了,可一眼望去都是玉簪,金銀質地的都沒見到,畢竟是人家的東西,太易碎的還是不要戴了,當下搖了搖頭道:“不用了……”伸手指著妝鏡臺邊上長頸羊脂玉瓶裡插的粉蕊雪梅,道,“簪朵梅花就行了。”
碧梳這回結結實實吃了一驚,暗道:“這等樣貌,這等性情,連品味都如此相似,難不成真的出自夫人孃家?”她不知阿苒與謝瀾曦的關係,只知道對方是夫人要見的人。這些衣裳首飾看似精緻,其實在謝府也就是一等侍婢的用度。那少女只淡淡掃了一眼就開口相拒,顯然是看不上。
說起來,碧梳的猜疑也不是空穴來風,這其中還有一段緣故。
謝夫人生性高雅,極愛梅花。元娘還未出嫁時,曾邀閨中好友過府賞梅。誰知淮山郡主也不請自來,鮮衣怒馬,衣飾華麗,幾乎搶盡了風頭。彼時淮山年方十四,比謝瀾曦還長上一歲,養在太后膝下,正是得寵的時候,衣飾用度就差沒比照公主了,自然遠非他人可比。她自負美貌,卻總聽人說謝氏女美而賢,王氏女端而慧,心裡難免有些不服氣。得知謝府舉辦梅花宴,王氏女也在邀請之列,淮山也顧不得禮儀,直接闖了過來,卻不料因此與謝瀾曦結了一段孽緣。
那時的謝瀾曦得知嫡姐受辱,自己又不便出面,只親自折了一朵梅花,使婢女遞給元娘附耳傳話,安慰道:“梅花映雪渾然天成,金玉珠翠終究流於匠氣;前者美而不彰,後者盛卻不傳。明眼人一望便知,兩者豈能相提並論?此等阿堵物,阿姊不必放在心上。”
元娘聽了身心舒爽,立即將梅花簪上,再也不去理會她。這件事後來不知怎麼傳到了淮山耳朵裡,把她氣了個半死,從此對謝瀾曦記恨於心。人常說,喜歡的人與厭惡的人之間最容易相互轉換,因為只有這兩種人才會被牢牢放在心上。
再一年,謝瀾曦十四入仕,驚才絕豔,轟動京城。世人將謝瀾曦與王家三郎並稱京城雙璧,甚至還得了一個蘭溪公子的美稱。淮山老早就想修理他,想盡辦法使人圍堵,誰知一見之下驚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