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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嫁人了。
成親了。
他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看著俯身。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她的紅衣真耀眼吶。
第一百七十二章
滿室都是紅光,她的紅嫁衣耀著他的眼睛,眼前彷彿只剩下這片紅光,她的背影融化在這唯一的色彩裡,漸行漸遠。
黑暗如墨汁一樣傾倒下來,紅光洇洇地被它淹沒。
眼前一片黑暗。
沒有一點光亮的,死黑。
他的一隻手裡猶拿著酒壺,慢慢地,把左手的酒杯湊到壺口去酒。
酒灑出來一點,但也只有一點,他並沒失態,席上沒有任何人發覺。
大家都在看唐且芳呢。他和唐從容感情最好,今天看唐從容成親,高興得有敬必飲,不敬也找人對飲。鞭炮聲片刻響起來,整個場合熱鬧極了,他拎著酒壺,下席。
他走得有些慢,但沒有走錯路。
唐門他並不陌生。當初給唐從容的外甥女花千夜治病,他常在藥王谷與唐門間兩地往來。耳邊傳來的水波拍岸聲告訴他,聽水榭到了。
今天的聽水榭一定漂亮。開席前他就到這裡轉了一圈,看到簷下掛滿燈籠,水面無波,又倒映出無數燈籠,水天兩重世界。
幸虧,那時來看了一眼。
不然,我一定會很遺憾沒能看到你的新房。
他就在湖邊柳樹邊坐下,就著冷風喝了口酒。酒是冷的,風是冷的,整個肺腑都是冷的。
冷透了。
有個人走來,在他身邊坐下,順手把他的酒壺也拿去,“你怎麼也下席了?”來人問。他聽出來了,原來是唐且芳。
他想開口,酒氣卻翻上來,險些要吐,喘了口氣才平下去。酒氣一陣接一陣湧上來,心裡面的事被酒泡著,像一朵朵乾花經了水,止不住地膨脹,還原。
“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呢。”他靠著樹幹,說,“從容會好好對她。從容的脾氣,我最清楚。別人很難接近,一旦成了自己人,就會特別好。”
“是啊,他們倆一定過得很好。”唐且芳咕噥著答腔,“從容成親了,成親了。”
“你脾氣不好,我不會把她嫁給你。她要嫁的人,一定要像從容一樣,家世好,為人好,一定要我信得過。”他又灌了一口酒,“……這樣我才放心……”
唐且芳還說了什麼,他已經聽不清了。風聲呼呼從耳旁過,呼吸變成一件費力的事,血液裡好像有泡沫升起來,又破滅,眼睛澀澀的,臉上涼涼的,有什麼滑進嘴角,有點鹹。
他不想她嫁人。在席上他恨不得把那根紅綢絞成碎片,再帶她走得遠遠的。可這是他一手造就的戲,唱到這裡他不再是主角,他要看到她安穩地成家,他要看到她嫁給一個可以給她幸福的人。
“你要適應啊,唐從容的脾氣開始是有點怪的……不過習慣了你會喜歡他。這麼多年我也只有他這麼個朋友,我不知道還有誰比得上他……”他喃喃地說著,神志漸漸模糊,好像有人來扶他,於是他就被扶走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就在他走後不久,聽水榭裡駛出一葉小舟,篤,靠在岸邊。
聽水榭內燈火融融。
紅燈紅燭紅衣紅字,喜氣洋洋。
新娘子坐在床畔,蓋頭垂在面前。喜娘把秤桿交到新郎手裡,讓他挑蓋頭。
她看見他吉服底下的鞋子,黑緞底繡著五彩祥雲,雖然她不懂針線,也知道這手工極其精緻。她還看見他衣襬上半截流蘇,那是系在腰間的荷包垂下來的。
唐從容她不是沒見過,也不是完全不瞭解,至少她知道他是個溫和知禮的人,可是在這樣一刻,心跳得異常緩慢,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