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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孩抱了一捆六色五顏的花兒,穿過鬆林,到那片空地時候,看見太陽已經移轉過來。小菊摟著妮子,二人已經在日光中慵懶地睡去,寧靜得無聲無息。鳶孩抬頭看了平南的日光,嬉戲地把抱來的花兒一枝枝插在她們頭頂,臉邊,腿邊,腳頭,和周圍任何能插的地方。又去採抱一捆,輕而又輕地放在她們身上、手上、腿上,把她們嚴實地埋在一堆花下,只露出一大一小的兩張臉兒。那兩張臉兒,躲在大堆花的頭上,被日光照著,紅豔得十分可以。鳶孩望著那兩張臉兒想妮子的臉和鼻眼還未長成,含含糊糊一團,極如一盤初綻的芍藥,或是別的什麼花兒。小菊,已經年滿十七,鼻眼開朗,稜角分明,頭髮烏烏散開一片,實在也就是一盤盛開的紅菊粉菊了。鳶孩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兩盤兒花臉,有了被平南春日曬暖的一些瞌睡,也就隨意地並排著躺在了她們身邊。也就果真睡了。睡著之後,有了一個噩夢,夢見妮子死了,嚇得他又忙從夢中醒來。
九
事實上,妮子就果真死了。
妮子死得突如其來,晴天霹靂。
妮子的死,使四號禁區的一些事情急轉直下,接近了尾聲。
昨天妮子還隨著鳶孩在陣地洞口兒玩耍,今天妮子就已離開了這一方世界。
鳶孩應小菊的爺爺之約,把妮子埋在了老人身邊。他沒有想到幾天前用花堆埋著她們,竟是人生的一場預演。要想到他絕不會讓小菊離開四號禁區。那一天小菊從花堆中醒來,第一句話說,鳶孩,我爹的病越發重了。
鳶孩說我做了一場噩夢。
小菊說我爹的病真的越發重了。
鳶孩說你聽誰說?
小菊說,我爺。爺說爹至多再活三朝兩日。
鳶孩說你回家看看,也許果真重了。春天萬木甦醒,也是惡症發作時候。至來日,小菊收拾行李,起早要回新村。來哨所告別鳶孩,鳶孩說你把妮子也抱回去,小菊說來回幾十裡山路,爹沒病我天黑前趕回來;爹有病我至多在村裡住上一夜兩夜。
小菊走了,鳶孩把妮子放在洞口,在她面前放了幾個彈殼玩具。又拍了黃黃的腦殼,差黃黃登高望遠,到哨樓上執勤。陣地上許多事情,本該一日檢查一次,如洞氣濃度、彈洞內溫度和溼度等等。超過了標準係數,就必須除溼除潮,採取一些措施。尤其春到時候,洞內要產生許多變化,鳶孩必須手到腳到。鳶孩一如既往地開啟超厚重的鋼筋水泥的小門,登記、簽字、開燈、晃了晃洞口三角架上的那桶軍用防腐油,快步地朝洞內走去。想到洞外還有妮子,他就一切手續從簡,匆匆看了重要的儀表、計表,記了那些數碼。正要返回時候,發現電室中有一隻老鼠,已經把洞地上的地毯咬了許多洞眼。這老鼠若是在主室也就算了,一切都是鋼鐵,由你放肆地咬去。橫豎這洞內的老鼠,儘管從北京來過所謂的生物研究所的專家教授,專配了一種適應洞內滅鼠的藥品,但終沒最後絕跡。因為那水道,氣道和線路管道,無論洞深千尺,也得從林地中穿過。老鼠就是從那些道中進了洞裡。然而,老鼠進了電房,是決然的不可。電房中的電線一群一股,四通八達。那東西只消咬斷一根電線,洞裡的鋼鐵林地也許就成了一片死林,其後果你不難想象,那是何樣的結局。就是和平日子的今天,在洞內老鼠咬斷了一根電線,也是一個了不得的等級事故。鳶孩必須打死那隻老鼠。鳶孩掀開了地毯,開啟了電工的工具箱子,用鐵棍捅了發電機組中聽有能藏老鼠的地方,最後在一堆面紗中找到了那隻老鼠。說起來也就大拇指樣一個半大,也許是入春後田野上老鼠的新生子女,可它卻費了鳶孩許多周折和時間。關起門來,追著打著,鬧得天翻地覆,才把那小鼠擠至門後牆角,用腳一下踩了。電房裡留下了幾滴老鼠嘴角的黑血。鳶孩一邊擦汗,一邊提著鼠尾朝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