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5 頁)
連長歇了一陣,喝了水,看了槍支及過冬鋪蓋,最後看了床下的一個紙箱,連長問:
“抄到哪了?”
“《紀律條令》。”
有一個訊息,連長說,不知登在什麼報上,反正在報上看到過,說湖北還是哪兒,有一個人十年磨一劍,把《紅樓夢》篆刻了一遍賣給香港一
個商人,賺了一百多萬人民幣。
鳶孩眼睛亮了一下,耳朵裡轟然一個炸鳴。
鳶孩問:“能賣那麼多錢?”
連長說:“這年月無奇不有。”
鳶孩說:“篆刻是報紙上登的圖章上那號字吧?”
連長說:“走,到陣地裡看看。”
從哨樓屋裡出來,連長先檢查了通向陣地的水道、線路、鐵軌和偽裝了的天線,然後是嚴格地入庫登記、檢查。當然,來者是連長,鳶孩沒有讓連長掏出口袋裡的打火機和鋼筆。因為是連長,連長自己把打火機、鋼筆、小本兒等一切應該與不該的,全都留在了庫口的登記桌上,還自己在
超級絕密登記本上填了入庫時間、人數、原因、並簽上了大名。完了之後,連長看了看洞內放在一個三角木架上的一桶超標號特用防鏽抗腐油,用腳踢了一搖三晃的架子,說危險。鳶孩說我不動就沒人動它。這樣彼一句,此一句,他們就沿著曲彎有致,嚴密科學的洞道往陣地縱深走去。
每次有人來,鳶孩都是自然的嚮導。每次走在這陣地洞內,鳶孩都先自把自己莊重起來,把自己脈管裡的流液弄得翻江倒海。他一邊朝裡走著,一邊用手撫摸著鋼筋水泥的洞壁。青色水泥壁上掛著的洞氣凝結的水珠,潤滑著他的手指,一股冰涼冷硬的感覺,從他的指尖,熱烈地流遍了全身。每走一道彎兒,跨過一道沉重的鋼門,鳶孩用手在洞壁哪兒一按,一道黃刺刺的光亮就把秘不可言的山洞照得溫和柔順。在那黃柔柔的燈光裡,鳶孩望著那些各就其位的吊車、索道、鋼床、電纜、儀表和無處不在的溫度計、溼度計、還有分排兩邊洞中的機油、柴油、汽油、特用油,如此等等。這些鋼鐵,方的、圓的、無規無則的,它們橫著、坐著、臥著、立著,分列洞內,星羅棋佈,有秩有序,又沉默不語,宛若一個隨時等待轟鳴的鋼鐵車間。鳶孩每一次走進洞,每一次置身在這機械的森林之中,迎著鋼鐵之林所特有的冰寒的涼氣和防鏽漆的腥氣,機油、柴油、汽油、特種油並列分封時的混合氣息,一併朝著他們撲過來,差一點要把鳶孩衝到洞頂,如一粒挨著一粒、懸掛在洞頂的水珠樣懸掛在那兒。鳶孩停了一下步子,穩了穩腳跟,他覺摸到連長在他身後趔趄了一下身子,鼻子皺了一下。連長曾當過這兒的陣守排長,對這兒的一切秘不可言的寒鐵冰鋼,都能立刻適應,且檢查工作時一目瞭然。他拿手在發電機組的兩端各敲了三下,說還不錯,隨時可以發電。然後,從發電機組庫中走出去,一程洞道之後,朝著那洞的最深處走去了。這是一條緩緩下坡的地下馬路,路兩邊鉗掛了無可計數、粗細不一、一律塗了深灰色的軍用抗腐漆的鋼鐵管道,如繃直的一道道繩索排列在洞壁上。馬路的長短,自頭至尾要走一段時間。走完了這一段路,也許就到了地球的正心。鳶孩守洞以來,還從未走完過這段路程,事實上是未走過這條地下通道。每一任守衛陣地的官兵,向下任移交陣守時,都要移交說,沒有命令不許朝那兒多走半步。鳶孩沒去過,鳶孩的班長也沒去過,連長做陣守排長時也未曾去過。不知道誰曾去過。連長三番地說,沒有世界大戰,誰也不會朝那兒走過去。誰都不知道那兒究竟安置了什麼,但不消說,那兒是一個巨大的生命的奧秘。然就在那十里地下的正頂山上,則是這四號封鎖區最美的景緻。每一個來過這兒的首長,都要到那兒佇立半晌。那兒是一掛瀑布,從一個絕岸上飛流下來,如一面永遠飄著的白條兒長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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