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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二十多年前參加的軍隊,那時候我比你稍大,中校……”
我應當為我剛才所說的那句話感到慶幸,因為它勾起了佩克拉中校的思緒,也勾起了他對往事的講述。我對他的經歷饒有興趣。應該說,我對任何人不平凡的經歷都很有興趣,在酒館中長大的我,從小就是一個優秀的傾聽者。聽那些經歷比你豐富的人講述他們的生活,你會感覺分享了他們的生命。
“哦,那時的我和那些寄居在軍隊中的蛀蟲沒有什麼區別,甚至比他們還要糟糕。遊手好閒,生活放蕩,好吃懶做,愛慕虛榮……為了可笑的虛榮心,我引誘過涉世不深的少女,而後把她們拋棄;為了能有個好前程,我行賄、送禮、巴結上司;我毆打士兵,虐待俘虜,賭博,酗酒……年輕人,凡是你能想到的所有惡習我都曾沾染,甚至比你能夠想象的到的還要糟糕。不要皺起你的眉頭,我確實曾是那樣的一個惡少,讓身體隨著生活一起糜爛的廢物。”
“直到有一天,我參與了一次鬥毆。”
“那是一個夜晚,我們幾個貴族軍官試圖教訓一名平民軍官,因為他的梗直和正義‘冒犯’了我們。”他說到“冒犯”這個詞的時候自嘲地微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彷彿是在嘲諷自己年輕時的荒唐和愚蠢。
“我們去了十幾個人,手拿棍棒,在一個小巷子裡埋伏起來對付赤手空拳的那個人。”聽他的講述,我不僅為那個梗直的平民軍官擔憂。但我怎麼也無法相信,這種事情曾經發生在眼前這個看起來和善友好讓人敬重的中年人身上。
“你不用為他擔心,我的朋友,他就像一隻勇猛的獅子,一個人趕跑了我們。當然,他受了很重的傷,但並不比我更重。我當時七竅流血地躺在地上,感覺得到斷裂的骨頭傳來的劇烈刺痛。那些和我一同作惡的同夥們在我倒地之後就逃開了。”
“我至今記得當時的場景。那個人——很抱歉,為了我微不足道的名譽,我不能把他的名字說出來,儘管不合格,但我畢竟是一個貴族——像一座山一樣站在那裡,手裡拿著兩條從我們手中奪下的棍棒。他的左腳受到了嚴重的創傷,臉上一片青腫,滿面的汙血,看上去可怕極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我跟前,雙眼中飽含憤怒。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這個片刻前不要命地衝向我們,像野獸一樣把我打倒的男人想幹什麼。我當時想的是,他真的會殺了我。這想法讓我因恐懼而無法言語,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
“他沒有進一步傷害我,儘管他原本有這個權利。他只是對我說了一句話。”
“他說:你這個依仗血統和親緣的廢物,即便你穿著漂亮的軍裝也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軍人。”
“我無法告訴你他是帶著多麼強烈鄙薄和蔑視對我說這句話的,就好象面前的我像一堆動物的排洩物,只能引起他的厭惡。他甚至沒有多看我一眼,就把兩根棍棒往我身旁一扔,瘸著腿離開了。是的,他腳步蹣跚,可是我看的是一個軍人的背影,是一個真正勇敢、正直的軍人的背影。他信任他自己,依賴他自己,靠自己的雙手保護了自己的生命和榮譽。不知為什麼,我當時並不痛恨這個把我打成重傷了的人。我對他有一絲說不清的欽佩和羨慕,還有一層深深的不服。”
“我再沒見過這個人,在我傷愈之後,他已經隨軍到了不知哪一處的戰場,然後就杳無音信了。我費了很大的努力去找這個人,卻一絲訊息也沒有透出來。那些當晚一同襲擊他的貴族軍官們有時會惡意地向我暗示那個人的死亡,他們都是些有權有勢的人,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他們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討好我,親近我,在不知不覺中幫我完成一次陰險的報復。”
“而我想做的,只是希望有一天能當著他的面,堂堂正正地告訴他,我是一個真正的軍人。雖然我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